是那位老和尚!
明月抬头看向门口,就看见一位穿着素衣的老和尚手捻佛珠,步履从容地走进来。
只见那老和尚面容清癯,约莫五六十岁的年纪;观之眉宇,尤显神秘。
尤其是那双深邃睿智的眼眸,看似平静却潜藏着无尽的智慧,观之一眼便能洞察人心。
徐海春黎氏触及那老和尚深邃悠远的目光,心境都不由得变得有些平和起来,似乎过往皆云烟。
“三位施主,皆有福之人,阿弥陀佛。”老和尚凝神看了陶掌柜三人,微微颔首道。
“那,那小女呢?”黎氏一心记挂明月,即使听到大师说她是有福之人亦没有多欢喜。
“小友渡过此劫,亦是大福之人!阿弥陀佛~”老和尚看了眼床榻上的明月,双手合掌。
“可是,可是,小女她……”黎氏几人闻言乍喜,但是想到明月还躺着,一直没有醒过来,又有些迟疑了。
“出家人不打诳语,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请施主将小友送到禅室,老衲为小友诵经祈福。”老和尚说完,便转身走出门去。
徐海春黎氏陶掌柜几人也没去多想为什么会有个老和尚突然蹦出来说一些奇怪的话。
见那老和尚转身出门,徐海春忙不迭地轻轻抱起明月就跟着那老和尚走。
黎氏和陶掌柜见状也连忙跟上,而明月早已跟着飘了出去。
待到了那禅室,明月才发现,那禅室中间摆放着一圈燃着的香烛,焚香袅袅。
老和尚让徐海春把明月放平躺在燃香圈中间的垫子上。
“老衲需三日三夜连续不断为小友诵经祈福,请各位施主静心等候,切莫惊扰。”老和尚双手合掌说道。
“有劳大师。”徐海春三人双手合掌,连连点头。
待徐海春几人轻声走出禅室,也不走远,就在门外候着。
明月好奇地看着老和尚,就见他在燃着的香火圈外的垫子上坐下,闭上眼睛,手捻佛珠,嘴里呢呢喃喃,开始念经诵佛起来。
刚开始明月还觉得有趣,不久便觉有些困顿,只觉得周围都暖洋洋的,像是躺在蓬松的被子里。
明月正纳闷着呢,不想眼皮子越发沉重,听着耳边那呢呢喃喃喃斋的声音,明月迷迷糊糊地,很快就陷入煦暖的黑暗里,不知今夕何夕了。
而门外的徐海春三人焦急地等待着,这回是明月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如若还不行,那也只能认命了!
没过多久,从一旁的休息间走出来一个小和尚,先是对三人说了句佛语后,然后告知三人,说大师有言,这三日所有人不得靠近禅室,免得惊扰大师念经做法。
让徐海春几人回去静候佳音,待三日后再过来。
几人一打听才得知,原来那大师也早已和谷主莫浮生打了招呼,不得让人靠近禅室,确保这三日做法祈福不会被打断。
黎氏徐海春几人不敢不从,虽然不舍,还是听从劝告回屋等候了。
这三日,黎氏徐海春俩人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寝食难安;陶掌柜也好不到哪儿去,眉头紧蹙,都能夹蚊子了。
这三日过得极为漫长,说是度日如年也不为过,其间那小神医莫问情也过来看望安慰几句,稍解几人焦虑之心。
第三日,众人早早就等候在禅室门外,翘首企足,望眼欲穿;连谷主莫神医和小神医莫问情也来了。
午时一过,众人屏住呼吸,全身心关注禅室里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众人便听得禅室里面悉悉索索的声响。
“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众人便看到先前那小和尚走出来。
小和尚双手合掌说了“阿弥陀佛”后,才看向徐海春说道:“请施主跟随小僧进来。”
徐海春神情激动,跟着小和尚走进禅室,先是一眼看到先前燃着的香火已全部化成灰,而静坐祈福做法的老和尚亦憔悴了不少。
徐海春紧接着上前去看明月,赫然发现,明月看着竟比之前多了些生的气息,心情更加激动。
再仔细看,明月搭在腹部的左手腕上赫然多了一串沉香佛珠,黑得发亮。
“施主,小友不日便醒,其手上的佛珠名为定魂珠,切记不可离身,亦不可对外人言。切记,切记!”大师低沉悠远的声音满是疲惫。
徐海春一下子想到年前闺女落水招魂的事,愈加虔诚,满脸激动地对着大师跪下砰砰磕头,“小民一定谨记!多谢大师!多谢大师!”
“去罢。”大师一挥手示意徐海春离开,便闭眼养神了。
小和尚便让徐海春抱起明月离开。
门外的人焦急地等着,没过多久便看到门从里面打开,徐海春抱着明月满脸激动地走出来。
看到徐海春激动喜悦的神情,黎氏高高悬挂的心终于缓缓放下,满脸热泪。陶掌柜同样一脸激动。
莫神医让徐海春抱着明月回到屋子床榻上,亲自上前察看明月,然后闭眼静心把脉。
徐海春几人定定地看着他,一脸紧张盯着。
不过几息功夫,莫神医便把明月的手放好,起身示意孙儿莫问情上前把脉。
小莫问情也很好奇,看到阿爷招手,便立即上前察看把脉。
待看到明月明显的生息,摸到明月强健的脉搏时,小莫问情惊了。
三日之前还是奄奄一息无根竭阳的脉息,为何短短三日的时间,就变得如此稳健了呢?
清澈疑惑的小眼神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向阿爷。
莫神医看向一脸紧张激动的徐海春几人,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
“这小女娃子无事了,不日便醒。”
等听到莫神医如此肯定的话语,徐海春黎氏相拥放声痛哭,连日来的担忧惊怕终于在此刻全部释放出来。
陶掌柜也擦拭着眼泪,总算天不负有心人!
待给明月喂了水擦了身又换了一身干爽的衣物,一番忙碌下来,已是未时末了。
黎氏正想着要去给大师磕头谢恩,徐海春拦下了,说大师要闭关休憩不便打扰。
知道明月很快就会好起来,此时的黎氏精神大好,坐在床榻上满脸爱怜地看着明月熟睡的小脸。
看到明月更加瘦弱的小脸,想到闺女半年时间里遭了两回大罪,黎氏又一脸心疼,心想着往后得要给她好好补补。
而陶掌柜和徐海春这边,等激动的心情平复下来,便想到医治费用这事儿。
看到黎氏痴痴望着明月,俩人便未叫上黎氏,和仆人说了声,便过去拜访莫神医。
待陶掌柜和徐海春说明来意,莫神医沉吟半晌,便让仆人去请孙少爷莫问情过来。
过了一会儿小莫问情便过来了,给众人问礼后便看向阿爷。
莫神医这才看向陶掌柜和徐海春,然后开口了。
“老夫看那小女娃子醒了身子也是弱得很,需好生将养。”
说完,又伸手指了指小莫问情。
“老夫这孙儿不日便要出谷,可一路随行照应小女娃子。
“当然,在这儿的一应费用无需掏了,给老夫这孙儿路上给些照看即可。两位意下如何?”
小莫问情惊了,一脸疑惑看向阿爷,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要出谷?
陶掌柜和徐海春闻言有些惊了,还是陶掌柜先醒过神来。
“路上小神医照应我侄女,我们照看小神医本是应当的,那这里的医治费用真的不用给吗?”陶掌柜小心问道。
“老夫说不用就不用,再说小女娃子也不是老夫治好的。行了,你们什么时候启程,捎上老夫这孙儿便是。”莫神医说完便端起茶盏。
陶掌柜见状,忙示意徐海春,给莫神医和小莫问情恭恭敬敬施了礼后才离开。
待屋子只剩下莫神医和小莫问情,莫神医才放下茶盏,叫小莫问情上前,爱抚地摸了摸他的头,语重心长地说道。
“阿问,你自小聪慧,阿爷一身医术亦已传授予你。
“外面天地宽广,多疑难杂症;此番让你出谷,便是让你多接触病患,累积经验。如此方不会闭门造车。
“阿问,不囿于谷里,行千里路,亲尝百草,诊万千人,见识种种,医术才会突破、见长,你可明白?”
小莫问情早先疑惑的神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严肃坚毅,双膝跪地郑重磕头:“孙儿谨听阿爷教导!”
莫神医怔怔地看着跪地磕头的小莫问情,似乎在透过他看另外一个人,满目追思。
曾几何时,那个人,亦是翩翩公子,风流少年。
令他老怀宽慰。
莫问情,莫问情,莫要生情;情之一字,情浅缘薄,情深不寿矣。
良久,莫神医慨然一声,“去罢!”声音萧索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