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不只是苏策,就连朱厚照也呆了。
好家伙。
是真的吗?
刘杰面色苦涩,从腰上解下来一小个布包,打开里面竟然是一截嫩嫩的荆条。
他苦笑道:
“在下真的是诚心而来,此乃实证。”
古有负荆请罪,刘杰显然也想模仿一下廉颇。
可惜,光着膀子,背着硬荆条显然有点太过了。
索性就象征一下。
不过这也够了,苏策起身,低头看了看荆条,又抬起头看着刘杰。
不太敢相信。
原先那个趾高气扬,说话尖酸刻薄的刘杰去哪了?
你是被夺舍了吗?
“呃......刘公子,怎么突然......”
刘杰十分懊恼的摇摇头,长叹道:“当初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三番五次刁难你,现在想起来甚是可笑。”
那日回家之后,刘健和他说了许多。
因为弘治皇帝的要求,所以刘健并未向他透露,苏策身边的人就是朱厚照。
而是包装了一下,说他通过某些认识的官员,将自己的一些政见交给了陛下。
例如开海和与寿宁侯,建昌伯兄弟二人斗智斗勇的事情一类。
听完之后,刘杰大受震撼。
他想不到一个年纪比自己还小的人,竟然有如此丰富的经验。
出身寒微,甚至智谋已经堪比某些谋士了。
根据父亲所言,以苏策现在的成绩,以后必然会入朝为官,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所以他才被说服,特地来苏策家里登门致歉。
朱厚照依旧不太敢相信刘杰,不过还是让出了身子,放他进来。
刘杰向朱厚照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多谢公子。”
“唉......最近朝廷事情颇多,不知二位在国子监有没有听到过。”
为了不尴尬,刘杰主动挑起了话题。
“我身为户部的下官,在其中尤其繁忙,最近还听到了一些传言。”
“听说陛下在某个高人那里得到了一条计划,名为羊毛计。”
“据说是......”
苏策和朱厚照相视一眼,俱是面色古怪。
“那计划......竟能如此精妙解决当前北境鞑靼人进犯的事,放在之前我想都不敢想。”
刘杰提起那位高人,一脸的激动。
甚至脸庞都有点发红了。
可他越吹,朱厚照越心虚,苏策越不好意思。
怎么还有这样夸人的?
当面硬吹啊。
刘健在马车里,也是臊了个大红脸。
“杰儿你......唉......忘了和你说,那高人就是苏策啊!”
我刘健身为首辅,一生行事光明磊落,从不阿谀奉承,更不要提像刘杰这样几乎是毫不遮掩的吹捧别人。
这......是亲生的吗?
他捂着老脸,上面褶子都变形了。
小院里。
刘杰越说越起劲,几乎是快把对方当做自己的人生榜样了。
一边扼腕叹息,一边感慨的说道:“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千里之外不战而屈人之兵,此真乃当世神人也!”
“恐怕当初的诸葛孔明也不过如此,依在下看来,这绝对是堪称可以载入史册的彪炳一笔。”
苏策在一边,忍不住试探道:
“那高人真有那么厉害?”
“我怎么感觉他就是随口一说,主要还是陛下慧眼识珠的功劳呢?”
朱厚照诧异的看了眼苏策。
好哇,你平常一本正经的,关键时候蔫坏,居然还陪他演起来了。
刘杰旋即满脸正色,皱着眉头说道:
“苏公子,虽然我敬重你,但是也敬重那位高人,请你不要混淆他的功绩。”
“陛下作为伯乐,能得千里马自然是好事一桩,但最关键的是千里马,整个大明已经多少年没有出过那等的奇人了,这可是和陛下相互成就的美谈啊!”
朱厚照又把头扭过去看刘杰。
你来是不是说相声的,一唱一和,还打配合?
“刘公子,其实那个人......”
“且慢!”
“这位公子,高人的事我们不要随意议论,他既然不肯入宫肯定就有他的道理,兴许是不愿意暴露身份,亦或是有人在暗中针对。”
“我们不能因为自己的好奇就去揭穿别人,这绝非君子所为。”
朱厚照眼睛瞪得铜铃大,话说一半活生生被怼回去了。
你可真是......道德底线灵活啊。
之前还来苏策家里,说一通尖酸刻薄的话,转眼就说什么君子所为。
还真厉害啊。
他愈发觉得刘杰是个人才,好好的上下打量了一番。
“刘公子,你夸了那么多,就没想过,万一那人就和你差不多,甚至不如你呢?”
刘杰恼怒的站起身来,声音陡然拔高了。
“这位公子,在下虽然只有七品,可也不是人人摆弄的玩物。”
“拿高人与我相比,是不是太折煞他了。”
“我虽自认年少有些作为,可也绝对想不到羊毛计这样厉害的计谋。”
“你若真夸奖我,倒不如说我以后也能比上那位高人的皮毛,如此在下就已经知足了,不如我这种话,以后绝不要再说了!”
马车里的刘健双眼放空,失去了焦距,靠在椅子上,茫然的看着轿子顶。
“杰儿......为父之前确实没看出来你有这种本事啊。”
“不知道对面是谁,还能夸出花来,真是把书读透了也读不到你的境界啊。”
“为父当了一辈子的官都没你会拍马屁,今天真是学到了。”
他生无可恋的直瞪瞪的放空自己。
已经不想再听了。
这是一种身体和心里的双重折磨。
明明口中的“高人”就在对面坐着,却认不出来,还一个劲的夸。
刘健现在心里后悔的不得了,早知道就把那日在苏策家的对话讲给他了。
院子里。
苏策快绷不住了。
朱厚照更是如此,脸上都绷的有点酸了。
可刘杰还在滔滔不绝的讲,似乎能谈论那位高人,本身就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本来只是随口找的一个话题,结果自己说的太投入,完全忘记来的目的了。
甚至都忘了,轿子里父亲还没出来。
说道动情处,他猛地背过身去,长叹道:“唉,可惜这位高人不愿露面,若是有幸能结识到的话,在下此生也算无憾了!”
朱厚照看他如此捧着“那位高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与苏策对视一眼之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表情复杂的说道:
“刘公子,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你说认识了此生无憾的那位......就是苏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