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
刘杰突然变得结结巴巴的,说话磕磕绊绊的不利索了。
一瞬间好像石化一样,怔愣在原地。
朱厚照拍了拍他的肩膀,神色中无不是充满“怜悯”。
“刘大公子,睁开眼好好瞧瞧,你说了半天的‘高人’就是之前你鄙夷的人啊。”
“羊毛计就是老苏跟我说的,然后让我找宫里的朋友代为传达的。”
“后来传到皇帝陛下的耳中,这才采用的。”
“怎么,你不信吗?”
刘安依旧保持“石化”的状态,仅存的神志让他只能从嘴里蹦出来一两个词。
“这......可是......”
苏策也不装了。
既然朱厚照都点明了,那也没必要继续隐瞒。
“看到墙角边的一堆大口袋了吗?那些都是羊毛,正是刚开始准备做毛衣用的。”
“在下承蒙圣恩,得到了陛下的青睐,才有机会施展拳脚。”
“所以根本没你说的那么厉害,只是侥幸罢了。”
苏策轻飘飘的一句侥幸。
让刘杰更加无地自容。
自己之前......到底都做了什么啊!?
一回想起第一次到苏策家里时,说的那番“无法无天”的讥讽之言。
刘杰就感觉自己简直是有眼无珠。
“苏公子!在下......实不能再面对你了,过往种种皆让在下再无颜面相对。”
他羞臊了个大红脸,光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门外,刘健也是如此。
当朱厚照说出“高人”就是苏策时,他几乎就想进门拉着刘杰走了。
刘健捂着脸,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身为年近古稀的当朝首辅,他多少年都没像今天这么羞愧了。
刘杰越想先前的话,越是没脸面在苏策面前继续。
结果还是苏策心胸宽广,表示不计较。
然后朱厚照在旁半是嘲笑,半是安慰的说了半天。
刘杰才算是缓过来。
他坐在小板凳上,全然没有当初第一次见时的意气风发,倒像是个被搓光了锐气的败将。
拉拢着脑袋,又是自责又是震撼。
“苏公子,在下实在是感谢您大人有大量,不和我计较,其他的无以为报,羊毛的事业,我愿意以私人的名义,捐献五万两银子。”
“然后再以我刘家的名义,捐献十五万两银子,总计二十万两,希望苏公子不要嫌弃,接受了在下的歉意。”
苏策眼神中有些揶揄。
该怎么说刘家的二十万两银子呢。
刘杰不愧是首辅之子,尽管有点耍小聪明的嫌疑,不过这份人情往来的本事却是实打实的厉害。
他以个人名义的五万两,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算作道歉还能说得过去。
可接下来以刘家给出的十五万两就大有蹊跷了。
刘健可是当朝首辅,他的身份显然比十五万两更重,所以说刘杰能以刘府的名头给钱,实际上就是代表了首辅的名义进来参与分红。
打着道歉的幌子,实为暗度陈仓,想参与进自己和朱厚照的事业,可谓是极为有水平了。
他眼睛一眯,隐约觉得这手笔不像是刘杰想出来的。
随后看了一眼门外的马车,并未言语。
刘健在马车中,搁着一道薄薄的纱帘和苏策遥遥相望,心中讶异。
没想到他真能猜出刘杰来登门道歉的猫腻,确实不亏陛下说的那句“当拜上相”。
小小年纪,如此智谋,以后必成大器。
见刘杰已经说了刘家参与分红的事,刘健算是了却了此行的目的。
微微一笑,显然是极为愉悦,随后往后一仰,直接闭目假寐去了。
院子里。
苏策想了片刻。
刘家想要参与进来,对他来说肯定是个好事。
因为不管多好的计策,终究是要人来执行的。
现在自己的身份就是一个监生,还没有功名,基本上相当于白身,在朝中没有任何话语权。
有了刘健在其中背书,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既然刘杰参与进来,既用了他自己的名义,又用了刘家的名义。
那苏策肯定不能轻轻松松“放过”他,必须得把羊毛薅干净了。
“刘公子,之前你说你是户部的给事中,官拜七品高位?”
苏策冷不丁提起来户部。
刘杰有点意外。
“对,苏公子还记得在下官职,说来惭愧,在你面前有些卖弄了。”
苏策摆摆手,笑道:
“既然如此,那刘公子可否在户部,帮我行个方便,与朝廷申请一下关于羊毛产业的税银减免?”
“此事既有关大明边防,可以解决外患,日后又涉及到上万百姓衣食所系,能提供大量用工岗位,也帮京师治安解决了流民的问题,可谓是一举多得。”
“所以......”
刘杰点点头,心里不禁暗暗佩服。
明明比自己还小,可与苏策对话时总有一股在家里和父亲说话的感觉,处处都能学到东西。
苏策一番话,于公说了为大明有利,于私又念及与自己的情分,若是拒绝了反倒是显得有些不明事理了。
所以刘杰很爽快的点头道:
“那是自然,苏公子为国为民,虽行商贾之事,却当属君子之行,在下佩服还来不及,这忙我一定帮了。”
苏策说道:“既然如此,就多谢了。”
“刘公子身为户部给事中,监察户部,弹劾贪墨,虽品轶不及大员,却手握重权,未来前途无限。”
“但此事涉及颇多,牵扯户部官员不少,所以我想还是不能轻飘飘的过去。”
“刘公子的二十万两纹银就不用直接给在下了,若是可以的话,直接替我捐到户部,作为户部官员薪俸的额外部分吧。”
想让牛干活,又不给牛吃草?
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干脆来个借花献佛,一分钱不掏,还能把事办了。
朱厚照本来在旁听着,感觉有点茫然,明明说的都是汉话,怎么还有点晦涩难懂呢?
但他也没着急问,而是在旁耐心等着,想等一会跟老苏好好聊聊。
可一说二十万纹银捐到户部,他立马瞪大了眼。
这不是......光明正大的行贿吗??
他刚想说话,却被苏策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刘杰也颇为意外,但没多想,而是感激的说道:
“苏公子大义,户部最近因为国库空虚,已经多年没有发过额外的俸禄赏赐了,如此以来在下帮你申请税银减免就更有把握了。”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没有其他事情了,先行告辞了!”
说罢,转身出门上了马车。
朱厚照看他走远了,立马急匆匆的过去把门关严实了,然后气冲冲的瞪着眼问道:
“老苏,你怎么能行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