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老夫人娘家落败,日子过得艰难,靠不住娘家,娘家还指望她们拉拔。韦老夫人没想琬琰会直接说出来,提高嗓门:“谭氏,你说怎么回事?”
“舒夫人,二小姐体弱多病,燕窝、人参不敢断,这些东西太耗钱了。虽说只给了她一百二十两银子,可府里并没有……”
不待谭氏说完,舒大夫人冷斥,“张嘴两片皮,一张一合就胡诌。你们连一半的钱都未给到孩子手里,连她亲娘铺子上的出息钱也要贪,你们韦家可真能做得出来!”
舒二夫人道:“每年三千六百两银子的花使,是必须交给朝云,这事儿你们家韦衡也知道。半个月内,将亏空给补齐,没得商量!”
两妯娌性子强硬,舒家可不怕事,自家外孙女被欺负,指不定他们在中间如何挑拔,还说什么二小姐病了,结果二小姐每回都巴巴地盼着外祖家来看她,却回回见不着,这是两头欺瞒。
韦老夫人道:“谭氏,回头把钱补给二小姐。有劳二位太医给二小姐诊诊脉!”
两位太医都是五六十岁的老太医,还有一位是给宫里娘娘们调理的千金科圣手,他先给诊了一下脉,诊完退到一边,又换了另一个老太医。
老夫人与谭氏打着眼锋,看吧,这老太医的脸色都变了,果然不能生养。
这位老太医拈着胡须,“二小姐的身子怎会亏空如此严重,分明是长期受饿吃糟粮才会有此脉像!”
琬琰低垂着头:“我……我自小体弱,偏我住的阁院离大厨房远,冬天送到我屋里就凉了,一沾油荤就闹肚子,不敢贪嘴;夏天到我阁楼里,因路远,饭菜也馊的,更不敢吃,就……就……”
谁家的厨房远得送到阁楼就凉了,夏天还能搁馊。
这分明就是给孩子吃剩饭冷灸。
舒大夫人气得挥手就是两巴掌,直打得谭氏两颊通红:“你就是这么对待原配嫡女?一个二品尚书的嫡女,长期受饿造成体虚之症!你怎如此恶毒?”
舒大夫人出身武将世家,若不是她跑前跑后,也不会说定韦朝云与关滔的亲事,她娘家与关家的关系极好,关家二婶更是她娘家的妹,她实在按不住暴脾气直接动手就打。
老夫人问:“太医,会不会诊错了。”
她们不想听这事,你直接说这丫头体弱不能生养。
提什么长期受饿造成体虚,这是将把柄送到舒家人面前。
舒家是开国功臣之后,嫡长房更有长宁候爵位。舒家选宗妇只看人品、能力,可以忽视门第高低,只要身家清白即可。舒家选中秦氏,便是因她性子厉害,行事泼辣、利落,又极是护短。现任长宁候成亲前,是京城出名的纨绔,整日里跟着几个纨绔公子满京城的乱转,也曾与几个花楼美人传出流言。
成亲之后被秦氏收拾几回,如今在整个京城,知道当年长宁候年轻时那些荒唐事的也只有上了年纪的人。
韦老夫人问:“还有其他的妇人病症没有?”
舒家大夫人、二夫人正在火头上,这问的是人话,韦朝云一个未及笄的深闺贵女,她问出这话,是怕外甥女的名声够好。
千金科太医已经恼了,除了刚才那病症,却没有其他的异常,“老朽最擅女眷脉像,绝不会错。确实长期挨饿引发的体虚亏空之症。”
韦老夫人觉得警铃大作,“就……就没别的病症?”
另一名老太医道:“二小姐长期服食有损身体的食物,已中毒。幸而现下发现,服食几帖药就能化解,再晚三月,恐就没命了。”
体虚兼中毒,这都什么事。
她想听的不是这个,她想听二小姐确实无法生养,为什么诊出旁的病症了。
谭氏会不会办事,这事传出去,她们婆媳的名声全完了。
舒大夫人挽着衣袖:“就是这般待我家外甥女的,又是饿出体虚亏空症,又是中毒,你们韦家能不能干人事?一年三千六百两银子,四季绸缎、每年新上市的时新首饰……”
琬琰连连问:“大舅母,是我身上这衣料吗?我最喜欢舅母们替我预备的料子。”
这衣料完全不是她们送过府的绸缎。
二夫人娘家有个表兄是出名的会做生意,又常往长宁候府走动,因着有长宁候府这门亲戚,在京城的生意也做得很大。二夫人每次都能从他的铺子里拿到最好的衣料子,价格还实惠。
“这是下等茧绸,一匹只需六钱银子,我们给外甥女备的全是六十两银子一匹的上等好衣料,是从我娘家表嫂铺子里拿的,外头便是一百两也不定能买到。”舒二夫人急了。
这破料子连舒府的丫头都不穿,居然给堂堂嫡女穿这玩意儿。
琬琰当然是故意的,这不是谭氏的作风,专挑俗艳颜色又低廉的衣料子给她,那其他的衣料去哪儿了?
谭氏与老夫人开了一家绣坊,自是送那里赚银子去了。
这对姑侄兼婆媳,一直在帮衬娘家、拉拔娘家,自己的又舍不得,动了舒家送给琬琰的年例。
琬琰眼泪直涌:“三日前,祖母与继母非说我得了妇人的不育症,说我不配嫁入镇国公府,要让大姐姐与我一起嫁入关家,我不应,就将我关入小佛堂。我跪着哭求,说若舅母带了太医来瞧病,若真如此,我不入关家,以免害人无后。”
她正哭得伤心,就听到外头一个凶神恶煞的声音,却是个少年的声音,正咆哮大吼一般:“韦朝云,你这个贱人!是不是你偷了大姐姐屋里的名贵字画!是不是你偷了《仕女赏花图》?”
这是韦朝云一母同胞的弟弟韦朝风,他几步奔入韦老夫人的院子,一进来就有些傻眼。
舒大夫人胸口的火气直窜,“哟,这就是韦家的家教,对着原配嫡女直呼贱人!一来就给扣自己的嫡姐扣个偷盗名贵字画的罪名?”
韦朝霞的大丫头跟在后头,对着众人福了福身,“大小姐屋里的字画,确实丢失了!”
韦朝风轻哼一声,“韦朝云,你敢做不敢当么?那字画可是大姐姐答应给我做生辰礼物的,你怎么就敢下手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