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漫漫,夏侯延却始终不得安寝。
一切分明都朝着他希望的地方发展,他却心有不安。
......
早朝过后,太子便匆忙赶来,跪在他的寝殿门前求见。
夏侯延知道他是来给尹重求情的,只命令太监传了两个字,“不见”。
夏侯哲也是个硬骨头,跪在外边跪了两个时辰。
最后还是李公公来传的话。
“太子殿下,陛下说了。今日凡是为尹侍郎求情的,一律不见。”
李泽给他举着伞,笑道:“陛下还说了,尹侍郎所犯罪责乃是滔天之重。殿下今日为他求情,谁又能替那些溺死在江州的百姓诉冤呢?”
“倘若今日陛下徇了私,作了殿下的主,又何以面对这千千万万的子民?”
一番话说的夏侯哲心愧难当,当下便觉得自己太过急匆了。
“多谢李公公,吾知道了。”
他踉踉跄跄的站起,转身就要走。
身后传来李泽的声音,“陛下还有一道口谕......”
夏侯哲身体一顿,回过身来。
两个时辰,消息很快传遍后宫。
身在后宫的太后亦是收到了太子为尹重求情的消息,眉心紧锁。
连攥在手里的佛珠都紧了紧。
“傻孩子啊。”她说。
……
李泽不紧不慢的宣读圣谕,“太子身为一国储君,理应心系百姓,辅佐前朝。选拔忠臣,剔除奸臣。而今忠奸不分,实乃有违储君之职,特命太子封宫自省一个月。”
话落之时,夏侯哲脚步一个踉跄,眼神似是有些不可置信。
李泽看着他一步步远去,叹息着摇了摇头。
太子什么都好,就是不得皇上的喜欢。
皇上不是不愿意喜欢他,只是皇上忌惮他,忌惮从小便扶持他长大的太后。
难熬的最后一天,夏侯延左盼右盼,却始终盼不到消息。
又是一个深夜。
侍卫跪在他面前,“回禀陛下,傅子清......消失在了永州。”
“永州只有几具侍卫的尸体,其余的人和傅子清......不知去了何处。”
夏侯延的心悬起,“她没死?!”
傅参参没死。
到了永州,身侧的人却纷纷化作杀手,把刀剑对向自己。
这变化让傅参参惊了一瞬,连忙反抗。
梁也更是惊呼:“靠!怎么回事儿?!翻脸不认人?”
眼瞧着一把剑就要朝他的侧颈间刺过来,傅参参赶忙道:“别废话了,快躲!”
梁也一把抓起身上的包裹甩过去。
也不知包裹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东西,竟砸的那人站不起来。
“小姐!我来引开这些人,你快跑!”
他匆匆为她断后,然后骑着马向西边跑。
傅参参无奈了。
他声音这么大,那些人听不到才怪。
却也是没有办法,控制着缰绳往北边跑。
梁也跑着跑着,身后竟没了动静。
马蹄还在飞快的狂奔着,梁也用力扯扯缰绳,回看了眼。
背后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靠!人呢?!”
他这里是没人了,可傅参参那边却依旧是穷追不舍,怎么甩也甩不掉。
边防线再向北就是平昌领地了。
傅参参连忙扯住缰绳。
后面的人还在追。
只是......
傅参参看了看前面早已枯竭的荒河。
边防线怎么会没有边军驻守?
傅参参沉下眸子。
她不该向北跑的,她该向西。
既然躲不掉了,索性就迎战吧。
马蹄停下,傅参参握紧了手里的刀。
几十号人一拥而上,难抵御的不是这一方人,而是他们手上的弓弩。
傅参参身巧灵活的躲过,刚刚化被动为主动,一席人乌泱泱的冲了出来。
他们身着平昌的铠甲,直接跨过了荒河!
然后......试图将他们全部包围。
这下事情麻烦了......
她正这样想着,就听见为首的将领喊道:“安阳人不守信用!安阳的皇帝出尔反尔!”
“把他们全部活捉起来!我们要向安阳讨个说法!”
“讨说法!”
“讨说法!”
一声又一声,声声音浪袭来。
很快,他们被团团包围。
“胡说!”傅参参猛呵一声,全场寂静。
她直视为首的将领,试探着开口,“你凭什么说安阳的皇帝出尔反尔?”
高大威猛的将领轻蔑一笑,“你们的皇帝分明答应同我们休战议和,撤离边防,却派出你们来偷袭!”
“皇子早就设下防备,就是为了抓住你们这些趁虚而入的人!”
“趁虚而入?”傅参参微愣。
那他这场仗是打到哪个阶段了?
将领吼一声:“把他们都押走!”
随着他的命令下达,很快有两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傅参参急忙道:“等等!”
就这样被押走,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放出来。
搞不好会失去所有主动权。
“我不是来偷袭的,我是来投诚的!”
果然那将领神色微变,打量着她。
傅参参尽量让自己看上去真诚一些,“我和这些人不是一路,他们就是知道我是来投诚的,才会追杀我!”
“地上的尸体可以证明我没有说谎!”
身形高大的将领盯着她,一言不发。
傅参参看不出来他是信了还是没信。
思忖几秒,她试探着开口:“我想见你们皇子,亲自......”
“想偷袭皇子?!”那人一喊,似是恍然大悟。
再看向她时的目光变得果决。
“把这个满嘴胡言的女人抓起来!”
逃出虎掌,又入狼窝。
傅参参深感失控。
现下,她唯一的期盼就是梁也了。
只希望他能平安到达军营,派人来调和。
边防之地没有牢狱,傅参参和所有被抓的人一样绑在营帐前的木桩子上。
目光所到之处,一片荒凉。
像是大漠,却没那么多的黄沙。
荒野之地,极其寒冷,寸草不生。
不远处的铁锅升腾起徐徐白雾,傅参参鼻息间传来小麦的清香。
她被绑在这儿已经一天一夜了。
一天一夜未进一滴水。
那个抓他们来的人怕是早已忘了他们的存在,还说什么要拿他们去质问安阳的皇帝。
等他想起来的时候,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她不能死在这里。
她还不知道夏侯延究竟为什么要杀她,许多事她还没有答案。
傅参参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朝站守的士兵看过去。
“诶,兄弟。给我来点儿水和饭。”
想不到,她也会有张口要饭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