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仍然热气腾腾，摆盘精美得宛如艺术品，可每个人的神情都凝重无比。
所有人低头盯着自己的盘子，没有一个人真的动。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压迫感，就像是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攥住了每个人的喉咙。
终于，有人低声开口打破了沉默：“吃吧。刚才管家一直在提吃饭的事，不吃的话，没准下一个消失的就是咱们其中之一。”
这句话像是一记警钟，勉强敲醒了众人的理智。他们低头开始用勺子舀起食物，动作僵硬，仿佛在机械地完成某种必须执行的仪式。
言凯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二五八万，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昨天到底干了什么？为什么他会突然消失？”
二五八万放下手中的勺子，眉头紧锁，虽然昨天已经说过了整理图书室的任务细节，但还是不厌其烦又说了一遍。
“他有没有干啥和你们不一样的事？”朝花沉声问道。
二五八万一愣，随后摇了摇头，“没印象啊！”
听到这个答案，方羽也微微皱眉。回忆起湛然的表现，确实毫无特别之处。
湛然的存在感极低，全程几乎只有阿衡和他说过几句话，就算他真的做了什么异常的举动，都不一定能有人注意得到。
“那会不会是随机挑选的？”樱落小心翼翼地提出自己的猜测，眼中写满了不安。
“不可能。”朝花摇头否定，语气坚定，“虽然有副本会出现无差别攻击的情况，但这次明显不是。一定是触犯了某种规则。”
她的话让众人陷入沉思，桌上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有人怀疑问题出在分组上，认为演出剧目的人因为宴会需要，可能是安全的，而整理图书室的人则没那么必要。
也有人猜测，湛然是不是无意间触碰了城堡的某些禁忌，比如改变了镜子的位置之类的。
但不论怎么猜测，都像是在黑暗中摸索，完全没有头绪。
这时，熟悉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众人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管家推门而入，依旧是一副得体的微笑，用温和的语气说道：“早上好，各位客人。不知今日的早餐是否合胃口？”
阿衡笑着接话：“满意，满意！非常可口！”
其他人也立刻附和，连连点头。
管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轻轻颔首：“那就好。今晚的晚餐一定会更令您满意。”他说着，目光若有若无地扫向桌边那张空着的椅子，语气里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暗示。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属于湛然的座位。
椅子上空无一人。
管家没有多停留，简单交代了一下今天的任务后便离开了。他的从容仿佛嘲弄一般，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
“肯定是他挑的人。”有人低声猜测，语气里透着怨恨，“他手里有房间钥匙，要弄走一个人还不容易？”
“可他要想弄走人，又何必非要开门呢？”另一个人反驳道，“这里是副本，不是现实世界。”
确实如此，在这里，他们的命运就是如此的轻飘飘，能轻而易举就被彻底地抹除掉，不留下任何痕迹。
分工没有变化，毕竟少的人是图书室组的，在没弄清楚规则前，排练组的人不可能愿意交换分工。
方羽、二五八万、严瑛、阿衡和小冰再次来到图书室。
昨天才整理过的书架，今天又是一片狼藉。书本被随意抛掷，散落满地，书页翻卷，书脊朝天，仿佛一场风暴刚刚离去。
阿衡走在最前，弯腰捡起一本掉落的书，随意翻了两页道：“这城堡的主人是昼伏夜出啊！大半夜的在这儿扔书玩？”说完，他把书抖落两下，摆回最近的书架上，摊开手，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真会给我们找事啊！”
“等等。”方羽喊住他，眼神扫向书架。
“咋了？”二五八万抬头，警惕地问道。
方羽指了指面前的第一个书架，“顺序变了。”
几人停下动作，纷纷看向他所指的方向。
“是，”严瑛走近了一步，冷静地说道，“一共四天，每天应该都会变一次顺序。刚好一个循环。”她的目光在书架间巡梭，仿佛在确认自己的推测。
突然，二五八万一拍手，眼睛一亮，语气带着几分兴奋：“昨天湛然是不是整理了靠垫？你们记得不？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主人觉得他贴心，对他有好感，所以特意留了他？”
方羽皱起眉头，低头思索了一会儿，这种可能确实无法完全排除。
除此之外，这人未免有点儿过于低调了，他与剧院的那些人毫无来往，与同组的、他们几个，也几乎没有过交流。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消失是因为他没朋友？”二五八万试图理解方羽的意思，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方羽点点头，这么理解也不是不行。
正当他们陷入推测时，严瑛突然压低声音说道：“湛然昨天晚上离开过房间。他的房间在你们之后，你们可能没注意到。”
“他大晚上的，干啥去了？”二五八万皱着眉头追问。
严瑛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我只知道他出门后直接往楼梯方向走了。这里的地毯吸音，听不到脚步声，所以我也无法确认他最终去了哪里。不过时间很短，大概五分钟后他又回房了，之后就没再出来过。”
“三楼是图书室，一楼是剧院和餐厅。他会去哪儿？”方羽若有所思，眉头紧锁，脑海中飞快地筛选着可能性，却始终得不出明确的答案。
他们还在琢磨，小冰和阿衡却仿佛事不关己般，自顾自地整理着书架。小冰迅速将第四个书架整理得七七八八，最后一本书被放回原位后，他正准备离开。
然而，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将那本刚刚摆放好的书抽了出来。
小冰抬头，冷冷地看着阿衡。两人目光相接，空气中仿佛弥漫着隐隐的火药味。
其他几人也看到了这一幕，面面相觑，不明白这两人又在闹什么。
“我还没想明白这次的规则是怎么一回事呢！”阿衡漫不经心地翻了翻手中的书，然后又随意地将书塞回到小冰怀里。
小冰一言不发地瞥了他一眼，将书重新放回架子上，转身就要走。
“等会儿。”阿衡淡淡地说。
小冰的脚步一顿，竟然真的停了下来。他回头看了方羽一眼，又瞥了瞥二五八万，冷冷吐出两个字：“快点。”
什么意思？这是想喊他们一起去干什么吗？
方羽将目光投向阿衡，后者则朝他眨了眨眼，嘴巴一张一合，口型是：快点！
几人加快手上的动作，很快整理完了书架，跟随小冰一起来到了湛然的房间前。
门已经锁上了，钥匙也随着湛然的失踪而消失，备用钥匙则在管家手中。
“咔哒”一声轻响，门竟然开了。
方羽目瞪口呆，这才想起小冰的这项特殊技能。
小冰站在原地，低头看着门锁，似乎有些疑虑，思考了一阵之后才说：“这锁，还有其他人开过，手法不咋样！”
听他这么说，几人全都蹲在门前，盯着那个小小的锁孔，能看得到锁孔周围确实有一些被锐器刮过的痕迹。
“有人偷偷进来过？”二五八万摸着下巴分析，“一定不是管家，也一定不是湛然本人。”
阿衡轻笑一声，“这不废话么大哥！”说着推开门。
几人走进房间，里面的摆设和早上离开时一模一样。
方羽将注意力集中在那面放置于卫生间的镜子上——那是此房间最明显的异常之处。
他盯着镜子看了几秒——
等等，这是什么？
方羽蹲下身，手指伸向镜子下方，小心翼翼地从镜子边缘抠出一小片纸屑。
纸屑的边缘参差不齐，显然是从某张完整的纸上撕下来的。
也就是说，这面镜子下方曾经卡着一张纸，然后有人将纸取下的时候不小心撕破了，才留下这一点纸屑在缝隙里。
二五八万对他的猜测深以为然。
“那张纸呢？”二五八万眼睛紧盯着那块小纸屑问道。
“找呗！”阿衡淡淡吐出两个字，率先翻找起来。
几人在房间里仔细找了一圈，却始终没能找到纸张的踪迹。
房间内的其他物品也没有异常。
为防止引起他人的怀疑，他们决定先返回剧院。
离开前，小冰和阿衡各自回了房间。
方羽下楼时特意多看了一眼，发现他们的房门都关得紧紧的，不知道这两人之间的问题，是否已经解决清楚。
剧院里热闹而又嘈杂，排练的声音此起彼伏。
《小红帽》的团队已经渐入佳境，毕竟台词和情节是早已印在每个人的脑海中的，需要做的只是磨合一下细节，确保最终呈现时流畅自然。
另一边，《红舞鞋》的团队却显得忙乱许多。
Krystal站在舞台中央，按照节拍尝试着舞蹈动作。
她的身材虽轻盈，但没有舞蹈基础，显得格外吃力。脚步的节奏时而慢半拍，时而快一步，甚至在旋转时有些失衡，险些摔倒。
“动作不要这么僵硬！”扮演刽子手的张天野在一旁喊道，语气中带着些许不耐烦，“你手别老是抬得那么高，动作柔一点！”
Krystal微微喘息着点点头，重新调整姿势，却依然跳得并不顺利。她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眼神中透着些许无助。
二五八万压低声音对方羽和严瑛说道：“本来这角色是定给Lily的，可他们说Krystal形象更合适。”
方羽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舞台边的Lily。确实，比起Krystal，Lily的身材显得稍微壮些，长相也不那么贴合女主角的设定。
张天野的声音再度响起：“注意位置！你跳偏了，快回到中心！”
他尖锐而挑剔的语气在剧院内回荡，不仅让台上的人如芒刺背，就连观众席上的几人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神情间透着几分烦感。
二五八万小声嘟囔：“他是话剧社的，扣得就是细！可说实话，这种事有什么意义啊？”
确实没意义，他们本来就不是专业演员，更何况这是副本，都明白这不过是走过场的，哪能真评判演技啊？
严瑛轻轻一笑，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不扣得这么细，他怎么显示自己的权威呢？”
都到了这种生死攸关的地方，竟还把满足个人无关紧要的权利渴求欲放在这么高的位置，显得既可悲又可笑。
方羽默默坐在座位上，看着这场排练，时间久了，一阵困意袭来。
他闭上眼睛小憩了一会儿，隐约间似乎听到一阵低语，那声音似远似近，模模糊糊。本以为是二五八万在和严瑛说话，可其中一个声音忽然让他猛然睁开眼睛。
方羽四下张望，目光扫过剧院的每个角落。
他的举动令二五八万十分疑惑不解，“你咋了？”
方羽沉声道：“我刚刚好像听到了湛然的声音。”
“你不会听错了吧？他都消失了，哪儿来的声音？”二五八万满脸狐疑。
严瑛却认真问道：“你确定听到的是他的声音？他说了什么？”
方羽努力回忆，可最终只能摇摇头：“没听清楚，但真的像是他。”
严瑛微微蹙眉，思索片刻后说道：“副本内的事情不能用常理思考，哪怕再微不足道的细节，也一定有迹可循。”
话是这么说，但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湛然的声音——难道他没有彻底消失，只是无法被注意到？
方羽缓缓起身，目光游移，扫视整个剧院。忽然，他与台上的一个人对上了视线。
是昨天见过的那个女生，樱落。
她正坐在舞台一侧的一把椅子上，专注地观看《红舞鞋》组的排练。她的神情带着几分悠然，甚至透着一种不符合副本紧张氛围的闲适。
大概是方羽站起的动作过于显眼，她转头看向他，目光平静而无波澜。
方羽刚要坐下，忽然停住，眉头紧皱，盯着樱落坐着的那把椅子。
他的目光像是被什么吸引住了一般，不由自主地在那椅子上停留了良久。
椅子极为精致，红丝绒的坐垫和靠背散发出暗淡的光泽，雕刻精美的扶手上有着复杂的藤蔓花纹，甚至隐隐能看到刻痕中的点点金粉。
“那椅子一直在么？”
严瑛皱眉回忆，摇了摇头：“没注意，也有可能是从后台拿出来的。”
后台？
方羽仔细回忆，昨天拿剧本的时候自己压根没进去，还真不知道那把椅子原本的位置。
“怎么了？”严瑛问。
“就觉得那椅子挺……挺显眼的，如果之前就在这，应该能看到……”方羽淡笑一下，“可能是我想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