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净绝
酉时已至 ——
一场祭奠结束、街头小巷归于寂静;
主街的废墟已经清理干净,一群工部的人带着不少光着上身的汉子、正搬着砖瓦木板;
此番工期短工量大,方才祭奠散场后工部的人就在人群中招壮丁了;
朝廷的活好干赚的又多,这不一个个的都踊跃报名;
方才刚供了晚饭,一荤两素还有白米饭吃,这群人吃了饭干活更有劲儿了;
正在拨算盘的户部人一脸难色,看向一旁的户部侍郎纪白安:
“ 大人 ······· 小的有事回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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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一旁绘画图纸的纪白安闻言抬头看向他;
要说纪白安这人,也算是大昭出名的寒门子弟了;
他是响水镇人、家里世代务农,族亲都是些地道农户;
两年前科举中了状元,今年不过刚及冠,凭借自己努力在这个年纪做到了正四品工部侍郎的位子;
他一直是朝中大臣眼中的乘龙快婿,然这人古怪得很,一心只扑在政务上;
不管是下属也好、上司也好,凡事叫他吃酒逛窑子之类的一概不理;
若想吃酒就直接把人带自己府上,这一去他府上更不得了了;
他的宅子二进二出,府上伺候他的都是清一色的小厮,唯有自己娘的院子里有两个年纪大的嬷嬷;
胆大的下属还曾说,进了纪家好像进了兵营似的,连个女人都看不见;
纪白安则是正色摇摇头,说伺候家母的是女子,那下属说可否叫出来瞧瞧?就见他母亲带着两个老嬷嬷出来了;
那下属嘴巴张的老大,实在不知道他们这位大人怎么忍得了?毕竟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府上就两个老妈子!啊不对,算上他母亲是三个!
府上一草一木打理精细,摆件用具什么的都是些寻常可见的;
许是从小吃多了苦,纪白安向来节俭,正常官服每年换一次,两套上好绸缎的官袍只需十两银子;
他硬是一直穿一件,问就说自个儿衣裳好着呢,什么时候升官了什么时候就换了;
这话原是大逆不道的,毕竟他再升可就是工部尚书了;
好就好在工部尚书是个惜才的,听他说这话也就是哈哈一笑;
反倒是接话说自己也快致仕了,等他退了这位子就是纪白安的。
他这人面皮生的也不错,原本看上去没那么俊秀,毕竟考上状元之前还得时常帮家里务农,一张脸黑的不行;
这两年在京城待久了,皮肤白了不少,原本五分的长相硬生生提到了七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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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白安放下毛笔,淡声开口道:
“ 什么事?”
那人一脸难色拱手回应:
“ 回大人的话,原先下官估算的时候,想着五千两白银足矣购买所用材料 ”
“ 然陛下的意思是重现主街繁华,这倒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主街是咱们门面嘛 ”
“ 如今按着大人的图纸这么估算下来 ······· 少说还得两千两黄金才作数 ······· ”
纪白安俊眉微蹙,看着他沉声开口:
“ 你一直负责财昂所用估算,怎么如此不谨慎?”
“ 陛下一早便说过这话,咱们跟户部要银子自然是要往多了报,宁多不少不张二遍嘴这道理你不明白吗?”
那人一脸愧色、将头埋的极低:
“ 都是下官失职,还请大人恕罪 ”
纪白安复又开口问道:
“ 户部可把五千两送来了?”
提起这个、那人来了气:
“ 哪儿就送来了?今天开工这钱还是咱们尚书垫的!大人您不是不知道,在户部嘴里要钱那就跟铁公鸡拔毛似的!”
“ 下官今儿个祭奠完就跟着过去了,人家说什么?说现在国库不丰!这五千两少说得半月才能送过来!”
“ 说什么还得叫各位同僚奉献一部分,再从民间征收一部分,还不知道凑不凑得够!您说说陛下下旨,他们也敢这么糊弄事!”
“ 偏生这每回都得是咱们去跟人家要钱,虽说咱们都是同级,人家户部眼睛可长到脑袋上去了 ”
“ 提起这事下官就窝火!您说说哪有这样的?好像这钱花到咱们头上似的!天天受他们户部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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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白安听了半晌,良久叹息一声:
“ 大家各司其职,户部就是为了帮陛下开源节流,前方刚送去那么多军饷,他们一时拿不出也是正常 ”
那人愤愤不平:
“ 可您都不知道,下官往出走的时候,听他们在那小声说咱们工部就是吸血虫!成天扒着他们户部!”
“ 还说下官张口就要五千两白银,保不齐是咱们自己想私吞!可这主街少说百来户人家!下官最初这都报少了!”
“ 他们不给这工期就得一拖再拖!咱们尚书一向清廉,撑都撑不过半月!到时候陛下问责的还是咱们 ”
纪白安脸色难看:
“ 这话为何一早没回禀我或者尚书大人?”
那人唯唯诺诺:
“ 下官看您和尚书大人忙的焦头烂额,平日里这些闲话也没少听,若不是银子不够下官也不会说 ······ ”
纪白安豁然起身欲走、被那人一把拉住:
“ 大人您干什么去?”
纪白安淡声开口:
“ 去要银子 ”
那人急了:
“ 不行啊大人!那户部都是一帮老油子了!您去不仅争不过反而还受气!没看尚书大人都没去吗?”
“ 您刚来不知道,这户部年年都这样!谁跟他们要银子都这样!”
纪白安一脸正色:
“ 大家都是同等官职,一样为陛下效力、没什么低人一等的,咱们要的不是他们的银子,是陛下的银子,没有平白受辱的道理 ”
“ 你们都不必跟着,一会儿尚书大人回来就告诉他我去户部了 ”
随后挣开那人的桎梏,毅然决然向户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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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人刚卸下砖块,瞧着纪白安离去背影问道:
“ 侍郎大人这是去干什么了?”
那人急得不行:
“ 大人去户部要银子了!那帮老油子不得欺负死大人?”
问话的人连忙走过来:
“ 哎呦我的天呐你怎么不拦着点?还愣着干啥啊赶紧去尚书大人府上叫人呐!”
那人反应过来连忙冲着尚书府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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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长公主府 ——
一头戴草帽,身着粗布荆衣的高大男子正缓缓向着府门而去;
守门的侍卫瞧见了当即将人拦住:
“ 什么人!鬼鬼祟祟在公主府门口晃悠什么!还不把帽子摘下来!”
那人听着此话缓缓摘下草帽,映入眼帘的少年唇红齿白,即便脸颊沾了些灰尘也不能抵挡俊秀;
细看上去会发现他与青黛八分相似,却比姐姐更加精致,赫然就是刚回京的净绝;
微乱的鬓发随风飘扬,带着几分风流不羁,瞧见那人龇牙一笑:
“ 在下是府上华阳郡主贴身侍女青黛的弟弟,许久未曾见姐姐甚是想念 ”
“ 在下家中是做草药生意的,正好进京送药材、顺道过来看看姐姐,也是为了谢谢郡主娘娘一直对姐姐的照顾 ”
随后从袖子掏出油纸包,打开赫然是两根粗壮的老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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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人狐疑开口:
“ 黛姑娘?啊!对对对黛姑娘是有个弟弟!”
随后上前来打量半晌,净绝冲着他龇牙一笑,那人兴奋开口:
“ 哎呀是了是了!这脸刚跟黛姑娘一模一样!小兄弟等等哈,我这就去通传!”
净绝拱手一礼:
“ 有劳小哥!”
那人笑嘻嘻摆摆手,脚步快得很往府里去了;
首先这青黛是南向晚的一等丫鬟,在这府里本来就得脸;
再加上她长的好看,这些小厮长随的都愿意给她跑腿。
这不另一个侍卫也笑着上前:
“ 小兄弟稍等片刻,他腿脚快一会儿就回来了 ”
净绝笑着应下,打量着公主府啧啧称奇,真是富贵迷人眼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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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南向晚同商镜黎正在用饭,青黛在一旁布菜;
期间南向晚看着商镜黎开口:
“ 一会儿吃完了饭去曾外祖母那儿把师傅接过来,她来公主府一定有事同我说 ”
静怜自从下午来了公主府,就一直陪商玉婉聊天,晚膳都没叫他们俩吃,倒真是老友相见了。
商镜黎放下碗筷点点头:
“ 嗯、好的 ”
南向晚看着他担忧开口:
“ 你的伤真的没大碍吗?”
商镜黎柔笑:
“ 我皮糙肉厚得很,不过是小伤,晚儿不必担心 ”
话音刚落、许是动作幅度过大,“ 嘶 ~ ” 的一声从商镜黎口中溢出,显然是扯到了伤口;
南向晚忙看向青黛:
“ 今天没有用止痛药吗?”
青黛放下筷子,狐疑开口道:
“ 用了呀!还是最好的药粉啊?难道是王爷对这药有抗性?”
云鹤一脸鄙夷,到底是自己主子,只好笑着打圆场:
“ 是了是了,黎主子经常受伤,这止痛药和伤药用了不少,许是有抗性了 ”
南向晚转回视线看向商镜黎,眸中带着心疼:
“ 叫你不要自己行动 ······· 吃这么多苦还是不长记性 ”
商镜黎眸中带着狡黠,颇为愧疚的点了点头:
“ 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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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向晚又对着青黛开口道:
“ 晚上再换一种药吧 ”
青黛点头应下:
“ 诶、奴婢知道了 ”
正说着话、外头传来顾长庚叩门的声音:
“ 郡主、守卫前来禀报,说是青黛姑娘的弟弟在府门外,说是途径京城想过来看看姐姐 ”
青黛眼睛睁得老大:
“ 不是 ······ 他怎么知道的!”
顾不得想其他的,南向晚摆摆手:
“ 去接他过来吧 ”
青黛点点头福身告退。
等她走后商镜黎蹙眉开口:
“ 他原是不知道你身份的吧?”
南向晚点点头,随后轻笑开口:
“ 净绝很聪明,估计是叫他们去边境自己猜出来的 ”
商镜黎神色不满:
“ 能有多聪明?直接就叫他们随军保护,有点脑子都能猜出来,还担得上你一句聪明?”
南向晚好笑不已:
“ 你这人怎么谁的醋都要吃?”
云鹤简直没眼看,跟霜降一起背过身去,二人的眼睛里都是一句话、主子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南向晚看着云鹤开口道:
“ 你叫代妈妈早点下去歇着,今天不必过来伺候了 ”
云鹤转过身应下,行过礼后也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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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炷香的功夫过去、青黛带着风尘仆仆的净绝进来;
净绝瞧见坐在上首的南向晚二人神色未变,笑着拱手行礼:
“ 珏擒净绝、叩见主子,叩见昭安王殿下!”
商镜黎俊眉微挑,看着南向晚眸中满是戏谑:
“ 他还真的挺聪明 ”
南向晚浅笑:
“ 起来吧、一路辛苦了 ”
青黛看着弟弟有些心疼:
“ 你这小子,去一趟边境怎么弄成这样?”
净绝嘻笑摆摆手:
“ 哎呀这都是为了糊弄守门的,我不弄得埋汰点、他们不得怀疑咱家有钱为啥还要送你来做丫鬟?”
随后从袖子里掏出两根人参:
“ 呐!我说咱家做药材生意,特意过来感谢郡主,这两根人参还花了我五十两银子呢,姐姐一会儿可得补给我 ”
青黛好笑的拍了拍他的头:
“ 就知道钱!”
净绝嬉笑着拿起姐姐的手在自己脸上蹭:
“ 你看!弟弟一点都没瘦,跟走的时候一样 ”
青黛满脸疼惜:
“ 回来就好、你去边境姐姐担心死了 ”
净绝笑着安慰:
“ 哎呀能有什么事呀?你还信不过弟弟?我跟你说啊,那次我们救大将军他们,一堆蛊虫下去倒了一片呐!”
“ 就是幽火那小子非得耍帅!不让我下死手说他要一剑泯恩仇,也不知道这小子脑袋有什么毛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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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姐姐寒暄过后、净绝才笑着冲商镜黎拱手:
“ 王爷过誉了,原是之前出发猜出了主子身份,方才回京时听街坊邻里说了不少二位的八卦,这才知道了您跟我们主子定亲了 ”
商镜黎打量他许久,少年精致的五官叫他有了危机感;
心下连连叹息:为什么风雨楼的男杀手都这么俊?
与他一样有这种想法的是霜降,因为他看到云鹤见了净绝眼睛直冒绿光;
眼看着云鹤上前去跟青黛攀谈:
“ 我的乖乖!妹子你这弟弟也太好看了!可曾有婚配?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净绝粲然一笑:
“ 姐姐好 ~ ~ ~ 我叫净绝还没成婚呢,至于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嗯 ····· 像姐姐这样的我就很喜欢 ”
霜降心下咯噔一声、连忙快步上前拉开两人:
“ 走走走云鹤!那个谁!顾长庚找咱俩切磋呢!快走走走!”
云鹤反应过来看着霜降怒骂:
“ 我说你这人有病是吧!天都黑成这样了切磋啥?切磋谁眼神好啊?”
霜降不顾其挣扎,一边回应道:
“ 哎呀他想跟你学锤子,快走走走!”
从来对云鹤都是下三分力气的人,这会硬生生的把人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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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向晚叫眼前闹剧逗得不行:
“ 看来你真的没受什么苦,性子还跟以前一样 ”
商镜黎眸子微眯,果然是个油嘴滑舌的!一句话就把云鹤这个假小子哄得心花怒放!
他又长得好,在晚儿身边可怎么得了!
净绝笑着拱手:
“ 承蒙主子关心,属下真的没事,就是幽火过去有点水土不服,别的再没了 ”
南向晚笑着点点头:
“ 舅舅能平安,也多亏了你们暗中保护 ”
净绝笑着推拒:
“ 主子这是哪里话?属下是风雨楼的人,自然得为风雨楼办事啦!”
“ 要是主子实在觉得属下办事妥帖,可以给属下一点银子!嘿嘿 ~ ~ ~ ”
青黛赏了弟弟一个爆栗:
“ 要钱都要到主子身上了?我看你真是越活越回旋了!讨打是吧!”
南向晚不赞同看了青黛一眼:
“ 他要赏也合理,此番他也受了不少罪,你去账房支一百两黄金,算作此番操劳的报酬 ”
不等青黛拒绝,净绝连忙下跪谢恩:
“ 属下谢主子赏!”
南向晚笑着摆摆手:
“ 一路赶回来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青黛带他去顾长庚那儿,去跟曾外祖母说一声,就说这人日后留在归云小筑了 ”
青黛福身应下:
“ 是、奴婢知道了 ”
随后同净绝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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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人走后、商镜黎蹙眉开口:
“ 此人 ······· 实在有些油嘴滑舌 ······· ”
南向晚笑着解释:
“ 他就是这个性子,虽有些不着调,但为人忠心有情义,且蛊术在青黛之上 ”
“ 不过他这性子也很好,平日里欢声笑语不断,我也很喜 ······· ”
话还没说完、微凉的薄唇就覆了上来;
霜星极为识趣的转过身去,装作什么也没看到的样子。
南向晚有些手足无措,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吻了上来,倒也没推开他;
商镜黎越发过分,一把将南向晚扯到怀里、让其跨坐在自己的腿上、闭上眸子加深了这个吻;
随着动作幅度变大,肩膀的伤口渗出血来,南向晚瞪大眼睛挣扎;
商镜黎则不给他这个机会,左臂牢牢禁锢住腰身,右手伸出来覆盖南向晚的美眸;
南向晚强行分开呜咽出声:
“ 不行、伤口 ······· ”
话还没说完又被吞吃入腹,猛烈攻势下南向晚身子绵软,如同菟丝花般由着他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