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一翁带着谷中弟子追了出去,但很快便折返回来,脸色铁青,愤愤地对公孙绿萼说道:“小姐,那老贼武功高深,轻功更是匪夷所思,我们追不到他!”
公孙绿萼叹了口气,她也知道老顽童从未被他们真正抓住过。只是这次,他不但没有得手,还被韩言直拆穿了一些话,让她对父亲公孙止的行事多了一丝疑问。
可她尚未来得及细想,便听见一道震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绿萼,你又让他跑了!”
公孙止大步走进大厅,脸色铁青,怒气未消。他一身黑袍翻飞,威严而冷峻,双目如鹰隼般盯着自己的女儿,显然已是气极。
公孙绿萼一惊,连忙上前,低声道:“爹,女儿。。拦不住那老贼,他的武功实在太高。”
“拦不住?”公孙止怒极反笑,“我绝情谷弟子何等身手,金丝渔网阵一旦布下,寻常高手也难逃!爹爹多次提醒你不要妇人之仁,你偏偏不听,非要将金丝渔网换成普通的渔网,你对敌人如此心软,如何能抓到敌人。
更何况,你可知,那丹房里的丹药何等珍贵?若是被他盗走,岂不让我们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
他脸上青筋毕露,声音带着怒意,竟比韩言直之前预想的还要愤怒许多。
韩言直站在一旁,眉头微微一皱。 以公孙绿萼对公孙止的孝顺性子,竟被如此严厉训斥,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他原以为,一个父亲,就算再如何珍视自己的丹药,也不至于比自己亲生女儿更重要。 可公孙止的反应……竟完全没有丝毫安慰之意,反倒对公孙绿萼大发雷霆。
虽然听公孙止的言下之意是,那金丝渔网阵,要比普通渔网阵难以逃脱,但他可是亲眼所见,众人连那老顽童的手都没摸到,纵使有神兵利器又有什么用。
韩言直暗自观察,公孙绿萼明显委屈至极,眼眶微微泛红,却倔强地没有落泪。她低着头,双手紧握衣角,声音带着几分不解地低声道:“爹……女儿知错了。。”
公孙止闻言,脸色一僵,眼神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瞬,随后猛地甩袖,冷声道:“下次你在这样,可别怪为父不念父女之情。”
公孙绿萼贝齿轻咬下唇,不再多言。
韩言直见状,眼底暗光浮动。
公孙止的怒火,似乎远不只是因为丹药被盗。
他在害怕什么?
老顽童说他做事毒辣,专门针对他偷东西;现在看来,公孙止的反应,似乎更像是——担心被揭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思绪翻涌间,韩言直上前轻咳一声,微微拱手:“公孙谷主,此事确实有些蹊跷。那位老顽童前辈既然三番五次盯着您的东西,是否……他知道些什么?”
公孙止目光一冷,陡然看向韩言直,语气低沉道:“韩大人,绝情谷之事,外人不宜过问。”
韩言直心头一凛,知晓公孙止已经不想再谈此事。
他微微一笑,不再多言,心中却已有决断。
韩言直随公孙绿萼走出大厅,夜风微凉,花海在月光下轻轻摇曳,似一片起伏的碧浪。
公孙绿萼低头沉默,显然仍然被方才的责骂所伤。韩言直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温和道:“公孙姑娘,不必多想。父亲有时候……是刀子嘴豆腐心。”
公孙绿萼摇了摇头,苦笑道:“不,韩大哥,你不懂。我爹……他这些年来,从未对我发过如此大的火。我知道,他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她抬头看向韩言直,眸中带着一丝希冀,“韩大哥,你说,那个老顽童前辈说的那些话,真的可能是真的吗? 我爹……真的做了什么错事?”
韩言直沉吟片刻,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手折了一片情花,轻轻捻在指尖。
“绿萼,世间之事,并非全然非黑即白。就如这情花,表面相同,可有的甜如蜜,有的苦如胆。”他低头看向她,语气轻缓,“有时候,我们以为我们了解一个人,可实际上,我们看到的,只是他愿意让我们看到的一面。”
公孙绿萼怔怔地看着他,嘴唇轻轻动了动,最终没有说话。
而就在韩言直回到自己房间以后。
一阵夜风携着情花的馥郁芳香拂面而来,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目光沉静地落在床榻上的那几幅古画。画卷展开,正面布满凌乱的涂鸦,乍看之下毫无章法,然而,他定睛片刻,便察觉到其中暗藏玄机。
这不是普通的涂鸦,而是一张经过巧妙绘制的地图!
地图的线条勾勒出一大片情花的花海,而在其中的一角,明显有一个被特意标注的地方,旁边甚至还留有一个小小的标记,似乎暗示着那里藏着某种秘密。
而就在古画的一旁,赫然摆放着一株灵芝,以及一只小巧的玉瓶——那正是老顽童从公孙止丹房中偷出的东西!
韩言直目光微微一凛,心下了然。
“原来如此……老顽童并非只是单纯的捣乱,他分明是在故意引导我去探查公孙止的秘密。”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那瓶丹药,触感微凉,瓶口尚未开启,但韩言直却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若这丹药真的是公孙止所炼,恐怕不会是寻常补身之物。
他眯了眯眼,嘴角浮现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既然如此,那我便去看看,公孙止究竟在这情花海中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他将地图收好,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夜色如墨,四下静谧,只有远方巡逻弟子偶尔持灯走过,投下摇曳的光影。
韩言直在黑暗中潜行,身形如幽灵一般穿梭在绝情谷的小径之间。他沿着地图上的指引,悄然行至花海深处,避开巡逻弟子,轻盈地跃过几处暗藏的机关,终于抵达了地图所示的地点。
眼前的景象让他微微一愣。
这片花海与他之前所见的大不相同——常见的情花颜色娇艳,但此地的花朵却呈现出诡异的深紫色,在月色下犹如地狱彼岸的曼珠沙华,妖异而致命。
花丛的中央,有一座不起眼的石亭,亭柱上斑驳的苔痕,似乎已有多年无人踏足。然而,韩言直的目光却敏锐地注意到,亭中地面的石砖比四周的要更显光滑,隐约可见有人频繁出入的痕迹。
他蹲下身,指尖拂过地面,触感微妙。
“这里,是一处机关?”
他伸手轻轻扣了扣地砖,听觉敏锐的他立刻察觉到其中传来的回音——是空的!
他心下一沉,迅速后退数步,谨慎地观察四周,确认无人后,方才一掌轻轻拍下。
“咔哒——”
地砖在沉闷的响声中缓缓移开,露出一个漆黑幽深的暗格,仿佛一张吞噬光明的深渊之口。韩言直心头微微一沉,他伸手探入,指尖触到一只冰冷的铁链拉环。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拉动铁链,只听得“咔嚓”一声,沉重的石桌竟迅速下沉,露出了一条向下延伸的秘道。
幽深的通道之中,墙壁两旁悬挂着铜灯,火光摇曳,映出一条曲折而幽暗的石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腐朽的气息,仿佛是地底深处的沉闷恶意,令人毛骨悚然。
“这里竟然点着油灯,说明定有人时常出入……” 韩言直心头暗自警惕,微微侧耳倾听,通道中隐隐回荡着风声,但他很快捕捉到了一丝极为微弱的声音——是女子低低的喘息声,断断续续,带着一丝绝望的颤抖。
“地底竟然有人?”
他心中一凛,手指轻捻,一颗小小的石子从指尖滑落,坠入通道之中,“啪嗒” 一声,回音在通道中层层荡漾,他耐心等了片刻,却没有听到任何异常的回应。看来下面没有机关。
韩言直按住腰间的匕首,调整呼吸,缓步踏入通道。
石阶幽长,随着一步步深入,空气愈发阴冷潮湿,隐隐还有股奇异的药香夹杂其中。韩言直暗自提防,每走一步,便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生怕触发什么机关。
终于,他走到了通道的尽头,眼前豁然开朗。
“这……竟是一座地牢?”
偌大的石室中,四周布满了锈迹斑斑的铁栏,地上残留着被风干的血迹,一股陈旧而压抑的气息笼罩着整个空间。韩言直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铁栏之后,关押着上百名年轻女子。她们衣衫破旧,面色苍白,有的瘫软在角落,有的双手环抱着自己,目光呆滞,仿佛已经放弃了挣扎。更有甚者,双眼通红,显然哭过许久,嘴唇干裂,手腕,身上,腿上,尽是被蹂躏以后,留下的深深伤痕。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韩言直隐约觉得不对劲。他眯起眼睛,观察了一会儿,便看到角落里摆放着几个破旧的药罐,罐中残存着一些暗红色的液体,隐隐散发着一股诡异的香味。
“这些女子,被灌了药?”
他缓缓走近,一名靠近牢门的少女微微抬起头,看到他时,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恐,身体下意识地缩了缩,像是害怕又来了什么恶人。
韩言直轻声道:“姑娘们,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被关在这里?”
少女似是愣了一下,随后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微弱:“我们……是从洛阳来的……公孙谷主……他说会收留我们……可是……可是到了这里,我们就被关了起来……他,他每日折磨我们,逼我们做哪些龌龊的事,若是不愿意,便要挨一顿毒打。”
话音未落,另一名身形消瘦的女子猛然抬起头,眼中满是仇恨和绝望,她用尽全力嘶哑地说道:“他……他给我们喂药……每次服下后,我们就浑身燥热,意识模糊……然后……有人被带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韩言直的瞳孔猛然收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终于明白,老顽童为何要偷丹药,又为何要引导自己来这里了。
“公孙止,你竟然以收容孤女为名,暗中囚禁她们,甚至用药物控制她们?玩弄她们?”
“这绝情谷,分明就是人间炼狱!”
他的心底顿时升腾起一股怒意,双拳缓缓攥紧。
“这哪里是什么救济,这公孙止分明是赤裸裸的变态加恶魔!”
“怪不得……怪不得绝情谷只带走年轻貌美的女子,而从不收留带着孩子的妇人。”
“怪不得公孙止从未解释这些女子去了哪里!”
“他根本不是在救人,而是把这些女子变成了自己的泄欲的工具!”
一瞬间,所有的疑点都串联在了一起,韩言直的眼神越发冷冽,呼吸沉重。
“公孙止……” 他咬牙低语,心中杀意陡然升起。
然而,就在此刻,一道冷冷的声音从身后幽幽传来——
“韩大人,看来,你知道得太多了。”
韩言直心头一震,猛然转身。
只见公孙止负手而立,目光如寒冰般盯着他,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而在他身后,数十名绝情谷弟子缓缓围拢,手持利刃,将韩言直围困其中。
韩言直轻轻吐出一口气,缓缓将书册收进怀中,目光无畏地与公孙止对视,嘴角却浮现一抹冷笑。
“公孙谷主,你为何如此,囚禁,侵害这些女子,你绝情谷就是这样救济百姓的吗”
公孙止微微一笑,语气悠然:“韩大人,你可真是有趣啊。”他的目光扫过韩言直身后的地牢,像是在欣赏一件自己精心雕刻的艺术品,带着几分自豪,更多的却是冷漠与讥讽。
“囚禁?侵害?”
他负手而立,缓步向前,脚步在潮湿的地砖上踏出轻微的回响,阴冷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之中,“这些女子若不是本谷主收留,恐怕早已被流寇劫掠,或是被卖入青楼,受尽欺凌。我不过是给了她们一个归宿,让她们为绝情谷效力……这有什么不对?”
韩言直心头泛起一丝寒意,冷笑道:“收留她们?你是把她们当成绝情谷的女弟子,还是当作囚徒?你用药物控制她们,又将她们关在此处,供你享乐,这分明是折磨,而非救济!”
公孙止摇头叹息,仿佛听到一个愚昧无知的笑话,“韩大人,当今大宋,官场上的人都如你这般天真吗?这个女子,比起沦落青楼,去伺候无数的男人,身染重病,和在这里只伺候我一个男人,哪种生活,孰优孰略,你也是男人,你岂会不知?”
他目光冷厉,语调渐渐低沉:“女人天生弱势,若无人保护,迟早会成为别人的玩物,与其让她们在乱世中自生自灭,不如留在绝情谷,至少,她们在这里有饭吃,有衣穿,能活得久一点。”
韩言直瞳孔微缩,冷声道:“你把他们关在这里,衣不蔽体,这也叫有衣穿,公孙谷主,你听听你自己说的什么话。”
“哈哈哈哈!这不都怪他们不识抬举,识时务的,不都在谷中锦衣玉食吗?韩大人难道你没看到?”
韩言直听到这里,一楞,他这才想起来,绝情谷外面的女弟子更多,怕是至少有几百上千名女弟子,若都是与这公孙止有染,当真是不敢想象,这是一个怎样的色魔才能做出这种事。
更让韩言直感到可怕的是,这些女子竟然是主动接受了这样命运。
想到这里,韩言直,不免厉声狠道,“好一个绝情谷,你这绝情谷当真是不绝情啊。”
公孙止仰天大笑,笑声回荡在阴冷的地牢中,他缓缓收敛笑意,脸上的轻蔑愈发明显,“韩大人,我劝你一句,莫要在这里逞口舌之快,今日你既然发现了这些,不如留下吧……本谷主正缺一个聪明的女婿,若你肯效忠于我,我可以考虑不杀你。更何况你的母亲,已经在来的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