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言直坐在马车之上,听着车轮碾压在崎岖山道上的声音,眼上蒙着一块黑布。
绝情谷乃是传说中的隐世之地,外界知之甚少,公孙绿萼能破例带他前往,已是极大的信任。但樊一翁却依旧固守规矩,要求他蒙眼入谷,这份戒备让韩言直更加确信,绝情谷内的确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只是他这番前往,除了明面上说的感谢和调查那些进入谷内的女子以外,还有一件事,那便是去找到一位故人。
这位故人韩言直素未蒙面,但听自己娘说过,此人武功高强和韩家渊源颇深,深受韩家大恩,自己姐姐被害的时候,韩言直就曾想过寻求此人的帮助,只是后来杨过出现才打消了这个想法。
只是韩言直也好奇,为何未听公孙绿萼提起此人。
面对樊一翁的不信任,韩言直并未推辞,而是淡然一笑,接过公孙绿萼递来的黑布,毫不犹豫地蒙上双眼。
黑布柔软丝滑,似是以极为珍贵的丝绸制成,透着一股淡淡的幽香,像是某种独特的花草香气,沁人心脾。
“韩大人请放心,绝情谷虽隐世,但并非对世人无情。”公孙绿萼柔声说道,“我父亲也曾感叹,如今战乱四起,百姓疾苦,谷中虽无力改变天下大势,但至少还能助洛阳一臂之力。”
韩言直微微颔首,道:“公孙小姐仁心,韩某感佩不已。”
樊一翁却只是冷哼一声,沉声道:“世道险恶,韩大人既已答应入谷,自当遵守规矩。若有任何不轨之举,休怪老夫无情。”
韩言直不以为意,淡笑道:“樊前辈放心,韩某并非好奇窥探之人。”
马车继续前行,道路明显变得更加崎岖,时而可听见溪水潺潺,时而又有风声从耳畔掠过,似乎经过了不少悬崖峭壁,甚至偶尔还能听见飞鸟振翅的声音,隐约间还传来了几声兽吼,似有猛兽在密林深处潜伏。
韩言直默默计算着时间,若以马车的速度推算,恐怕绝情谷位于深山之中,地势险峻,四面环绕着天然屏障,想要寻常入谷,只怕比登天还难。
他正思索间,便觉得困意袭来,韩言直这才发现,黑布上的香味其实是一种安神药,类似于迷药,可为时已晚,倒头便睡了过去。
看到睡去的韩言直公孙绿萼也是嫣然一笑,继续招呼队伍前进。
不知道,过了多久,韩言直被公孙绿萼轻声叫醒:“韩大人,我们到了。”
话音刚落,马车忽然停了下来,紧接着,车门被轻轻推开,外面的空气骤然变得更加清新,夹杂着淡淡的花草香气。
“韩大人,可以揭开黑布了。”公孙绿萼说道。
韩言直缓缓取下黑布,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一座幽静秀美的山谷出现在他眼前,四周青山环绕,碧水长流,奇花异草遍布,宛如世外桃源。谷中错落有致地建着几座古朴的楼阁,皆是青石筑基,木梁飞檐,处处透着精致而庄重的风格。溪流蜿蜒穿行其间,几座雕琢精美的石桥横跨其上,使得整个谷地充满了宁静祥和的气息。
谷中并不寂静,不少身穿青色纱衣的女子在四处忙碌,她们有的在溪边浣衣,有的在庭院中晾晒药草,还有几个正在修剪药圃里的植株。她们举止优雅,容貌虽不算国色天香,但个个清丽脱俗,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柔和之美。
韩言直环顾四周,心中暗自惊讶。
这绝情谷,竟像是一个完全独立于世的国度,且整个谷中,竟未见到半个男子的身影。
他收敛心绪,转头向公孙绿萼拱手道:“果然是隐世仙境,韩某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公孙绿萼微微一笑,道:“韩大人谬赞了,我爹爹就在前厅等候,请随我来。”
绝情谷的大殿内,檀木雕梁,壁灯明亮,淡淡的檀香在空气中弥漫,透着一股神秘的幽静。
韩言直刚刚入座,便见一名黑衣男子自后殿缓步走出,身姿挺拔,步履间透着一股沉稳与自信。他的身形修长,剑眉星目,面容俊逸,若非一身沉稳的气势,几乎会让人以为是位初出茅庐的翩翩贵公子。
韩言直目光微微一顿,心中猜测这应是公孙绿萼的兄长,便拱手行礼,笑道:“见过公孙先生。”
黑衣男子走至正座,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却带着一丝淡然的笑意。他略微颔首,回以一礼,声音醇厚:“在下绝情谷谷主,公孙止,见过尚书大人。”
韩言直的笑意微微一滞,眼中掠过一抹讶然。他原以为眼前之人是公孙绿萼的兄长,哪里想到竟是她的父亲?
“公孙谷主?”他愣了愣,脸上原本的寒暄之色瞬间化作错愕,忍不住脱口而出,“你是公孙姑娘的父亲?这……真是难以置信,谷主竟然如此年轻。”
韩言直的目光仔细端详着公孙止,面容光洁无暇,丝毫没有中老年男子的苍老痕迹,皮肤甚至比许多三十岁上下的青年还要紧致细腻,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活力。若不是他亲口承认,韩言直绝不相信此人是公孙绿萼的父亲,毕竟公孙绿萼,看上去也至少二十来岁了,那他的父亲至少也是四五十岁的年纪。
公孙止闻言,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脸上浮现出一丝自得之色。他抬手摆了摆,语气谦逊却带着难掩的得意:“诶,我已经五十多岁了,算不上什么年轻的小伙子了。”
这话一出,韩言直更加惊讶。他虽是朝廷官员,但也见过不少江湖异士,甚至有人修炼驻颜术、服食珍贵的丹药,以期延缓衰老。但无论如何,那些人顶多比实际年纪年轻几岁,哪有人能像公孙止这般,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了二十载?
公孙止的神情依旧镇定,似乎对韩言直的反应早已习以为常,甚至从容地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神情间透着一丝高深莫测。
韩言直回过神来,眼底多了一丝审视的意味。他沉吟片刻,缓缓问道:“恕在下冒昧,不知谷主修习何种秘术,竟能保持如此年轻的容貌?”
公孙止轻笑一声,将茶盏放下,手指有节奏地轻叩桌面,微微眯起眼睛,似是回味般说道:“尚书大人有所不知,绝情谷自古以来便有一门独特的养生之法,谷内之人不食荤腥,得天地灵气滋养,辅以谷中秘制的养颜丹,便能驻颜养生,延缓衰老。”
“哦,原来如此。谷主真乃神人也”韩言直眉头一挑,对公孙止拱手一礼。
其实韩言直不知道的是,若不是杨过改了太多的剧本,现在到绝情谷的就不是他韩言直,而是小龙女了。
当年的裘千仞若不是垂涎公孙止的美貌也不会嫁给他,若不是公孙止有几分姿色,也不敢五十多岁了,去追求十八岁的小龙女。
公孙止听着韩言直的夸赞,嘴角微微扬起,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得意。他本就极为自负,最是受不得别人说自己老,如今被韩言直发自真心的夸年轻,心情自是大好,连说话都多了几分和气,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笑道:“韩大人果然是见多识广之人,眼光独到。”
韩言直见状,暗自思忖,看来这位公孙谷主极爱听人恭维他容貌,便顺势与他继续攀谈。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竟聊得颇为投机,从洛阳重建之事,谈到民生疾苦,再到江湖武林的风云变幻。
韩言直言辞得体,既表达了对绝情谷赈济百姓的感激,又不卑不亢地向公孙止奉上几车上好的布匹与丝绸作为谢礼,算是以礼相待。
公孙止接过礼单,满意地点了点头,但旋即话锋一转,语气随意地问道:“韩公子年纪轻轻便官至尚书,想必家世不凡,不知是何方人士?”
韩言直微微一笑,道:“晚生虽是韩世忠的后人,但家道中落,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才得到官家的重用,这才官至尚书。”
韩言直提韩世忠是有几个意思的,一个是试探这绝情谷是不是真的不谙世事,自从唐朝以后就与世隔绝,最近才去的洛阳。
若是他们早就与外界有联系,那必然是知道韩世忠的。
在着,韩家的那位故人,若是提起韩世忠,那么公孙止必然也是知道的,正好借此机会问一问那故人的事,毕竟那故人到现在为止,也为未露面。
公孙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哦,原来如此,恕在下孤陋寡闻,绝情谷一直以来与世隔绝,并不知道外界的事。”
公孙止这样一回答,倒是出乎韩言直的意料,正当韩言直想直接问那人的事的时候。
却见公孙止继续问道:“如此年轻便居高位,不知韩公子可曾成家?”
韩言直端起茶杯,刚要抿一口,忽觉此话有异,不由得微微皱眉。他抬眸望去,果然见公孙止一边说话,一边不着痕迹地看向一旁的公孙绿萼。
那少女正端坐在侧,眉眼低垂,指尖不安地绞着袖口,耳尖染上了一抹绯红。韩言直心下顿时了然,心想这位谷主怕是起了亲事的念头。
韩言直还未回话,公孙止便轻描淡写地笑道:“绿萼自幼在谷中长大,不谙世事,但性情温婉,颇有侠义之心,韩公子与她在洛阳相识相交,想必也对她有所了解。”
韩言直微微一怔,心中暗道不妙,他还未想好如何应对,便听公孙止又道:“不知韩公子对我家绿萼如何看待?”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安静了片刻。
韩言直眉头轻挑,心下权衡利弊,这才轻咳一声,缓缓道:“公孙姑娘自然是极好的,聪慧贤淑,武艺高强,且心怀仁善,能有幸与公孙姑娘并肩行事,确是韩某之幸。”
这话听似夸赞,却又滴水不漏,并未涉及婚嫁之事。谁知话音刚落,公孙绿萼脸颊更是红得仿若朝霞,低着头不敢抬眼看人,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
韩言直心中顿时暗叫不妙,果不其然,公孙止脸上笑意更浓,似是找到了台阶,直接笑道:“既然韩公子如此称赞绿萼,那不如干脆结为连理如何?尚书大人贵为朝廷命官,我绝情谷祖上,在盛唐时期,也是位居高官,只是不忿李隆基宠幸杨玉环至百姓于不顾,这才愤而辞官,我绝情谷自盛唐以来隐居再此几百年,家族底蕴也是颇为丰厚的。”
显然公孙止,如意算盘是打的咔咔响。
韩言直一口茶险些呛住,忙咳嗽了两声,他本是顺势夸赞,没想到公孙止竟顺藤摸瓜,直接将婚事提上了台面。
他转头看向公孙绿萼,只见她虽娇羞低头,却并未反驳,指尖在衣角上悄然绞动,明显是心中不安,甚至隐隐带着几分期待。
韩言直心头一紧,知道此事若不处理得当,怕是难以全身而退。
公孙止话已至此,他若贸然拒绝,定然会得罪绝情谷,也会让公孙绿萼难堪,可若是答应下来,他此行原本的意图便彻底被打乱,更何况他对公孙止的为人仍存疑,贸然联姻实非明智之举。
思索片刻后,他轻轻放下茶盏,正色道:“公孙谷主盛情厚意,韩某自是感激不尽。只是婚姻大事,乃人生大事,还需从长计议。”
公孙止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笑道:“哦?韩公子可是嫌弃我家绿萼?”
公孙绿萼听闻此言,猛然抬头,眸中带着一丝不安,紧紧盯着韩言直,仿佛在等他的回答。
韩言直连忙摇头,拱手道:“绿萼姑娘乃绝世佳人,韩某岂会有丝毫嫌弃之意?只是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晚生还未请示过家母,岂敢私下答应。”
韩言直这话,倒是真心,他对公孙绿萼其实是有好感的,若是拒绝,世界只怕再难遇到如此优秀的女子。
公孙止沉默片刻,随后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道:“既然如此,韩公子何不在谷中小住几日,待我派人去请你的母亲来此商议便是。”
韩言直闻言,心头微微一沉,知道自己已然入局,但看着公孙绿色那绝美的容颜,也不自主的露出了一抹微笑。
这一抹微笑公孙绿萼自然也是看在眼里,竟然也是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丝欢喜,却仍旧有些羞涩地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韩言直深吸一口气,权衡利弊,最后微微一笑,道:“既然谷主盛情,洛阳此时也无大事,韩某便在谷中叨扰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