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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其他类型 > 青云焚骨 > 第222章 且颓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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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渡在心里将自己谴责了一通,神思霍然通畅。

随后她一用力,把被两人拉来扯去的剑抢回,对苏诫道:

“与你朝夕相处的这两个月时间,是我失亲失爱之后,五六年来感觉最轻松的时光,因为你解开了我心上最无言的结。”

“特别是在山林里的那段时间,你让我感受到了如昔年一般的温暖,我虽然无法将这些感受向你诉说,但你确确实实给了我家的幸福感。谢谢你。”

“你认真去做你想做的事,不要辜负我因你伤一场,以后不论江湖朝堂,天涯海角,我都会一直看着你的。”

“或许你不知道我在这世间的哪一角落,但你若有事,即便我在千里也会来与你并肩一处。保重。”

云渡说罢,利落转身。

“慕慕……”扬起的大袖遭心碎的男人紧紧抓在手心,“别走。”

“哗——”云渡使劲抽走了袖袍,眸色一丝不给挽留之人。

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摔倒的闷哼,她也不回头。

姿态堪比漠北山巅一捧雪孤高寒凉。

“慕慕……”苏诫半是跪伏,半是瘫坐在地上,望着心上人亭亭芳姿步步潇洒,渐渐远去。

“池慕——”苏诫朝着她背影高声叫喊,“你不接受我是因为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是吗?哈哈。你以为弃我而去,就能投入他人怀抱了?到底是谁需要清醒啊!”

“你不回头爱我,就能爱上别人啦?!你走——,我看你去爱谁!”

男子玉白色的双手撑在湿润草地,夜色下更显白皙的容颜上凝着一层寒气,嘴角挂着一抹僵硬的诡异的笑,犹如一座坍塌成废墟的玉山。

癫邪,残碎,惹人怜。

他不时又笑了一声,整个身体应声颤动,冰冷的眼泪于是自他眼眶大颗大颗滴落,砸在手边枯黄的草叶上,与寒露融为一体。

从此露水不叫露水,泪水不叫泪水,非要定个义,只能说是被自己变换身份却求爱艰难积攒下来的苦水。

“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修长玉指用力弯曲,指尖嵌入了泥土。

一抓握,满手心都是粗糙湿黏的泥沙和枯草。

“我以为我做了这些,就能挽回你;我以为让你爱上了我,你就愿意留在我身边了!”

“我们已经解除误会了不是吗?”

“我们已经消除了隔阂啊!”

“你不是爱恨都干脆吗,为什么明明是爱我的,还是要离开,要逃避?”

“你是想起了‘他’是不是?你还想继续爱他是不是?”

“呵呵,宿屿……,宿屿有什么好,他只是我一抹见不得人的影子,是一只整日操控他人命运的鬼手,是我逃避血淋淋臭烘烘的生活的一缕魂魄,你放着真真正正的活生生的我不要,去追我那一丝气做什么?!笨蛋!”

“宿屿——,都是你惹的祸!你是有多饥渴难耐,冒着丧命的风险也要和她荒唐那一段,还不知后果的答应要给她什么名分!你是猪吗你?这下好了,她真要找你要名分去了。”

破碎的男人瘫坐泥污上,喃喃自语。

抱怨完“宿屿”,他抬起手来,“啪”一下往自己脸上狠狠甩了一耳光。

声音脆两,丝毫不留情。

他悔极。

想年初在竹月深,就不该那样纵容云渡胡来,又是让她吻,又是给她摸,还脑子灌粪汤承诺她一些不可能实现的梦,真是蠢死了。

他当时真是脑子被色虫蠹食了,被她一诱二惑,三骗四逼,稀里糊涂,蠢蠢欲动,意乱神迷,侥幸偷欢,自信能扳回局面,于是便从了她。

终究他是高看自己了,她如今翅膀那么硬,岂还会像从前一样心里眼里唯有他?

望着云渡玉姿倩影渐渐消隐于夜雾,苏诫阴鸷地笑了一笑。

就势将腿一盘,在潮湿杂乱的河堤上坐了下来。

夜更深,风更劲,不多时,天空几点寒星不知何时碎散成的粉末,淅淅飒飒漫天飞舞,落在苏诫仰着的英俊的脸庞上,凉意丝丝缕缕,针尖一样轻轻扎痛皮肤。

他眼眸浅阖,沉心感受欺凌从四面八方扑上来,逼他反省。

天彻底黑了。

……

雨势渐大,苏诫身上玄衣被雨水一点点渗透,湿漉漉地贴合身体;

他的头发也湿了,一缕一缕凌乱地披在肩背;

额前垂了几丝,凝起的细小的水珠一颗一颗缓缓滑落。

失意的他像是一株陈朽的木头,定在那儿就定在那儿了,一动不知动。

杨柳萧萧,孤影戚戚,这是苏诫该得的凄凉。

“公子,”绵绵雨幕中缓缓走来一身形高大的“白无常”,“雨大了,您别坐这儿,当心受凉。”

“……”苏诫不语。

许久,他音色喑哑地道:“这雨正好,清凉得很,浇得我好爽。”

渊摘下面具:“您若不好向表姑娘示明身份,属下去跟她说,她那样明理且豪朗的性子,会理解你苦衷的。”

苏诫懒洋洋掀开一丝眼皮,看着上方一张不甚清明但五官很是凌厉的脸:“你上一回摘面具是什么时候?”

渊道:“主公下命让我协助公子的那天。”男人嗓音粗涩,比带面具时没清晰多少。

“六年还多了!”苏诫慨然,“面具这种东西,一旦带上了再想要摘下来不容易吧?”

“暗夜中行走,有脸没脸都一样。不过戴习惯了之后,时常会分不清哪张脸才是真的脸。明明知道自己本身是何种模样,就是出现在人前时,会习惯性的只给人看见想给他看见的一面。”渊嗟叹。

“只给人看见想给他看见的一面……”苏诫捡着南窨执令使的话,重复了一遍。

“说的是啊,面具戴久了,是不容易分清哪个才是真的自己。我的面具也戴了快十年了,从竹月深创立之初至今时。”

“起初,我只是想救济几个难以在乱世中生存的弱者,不想有一天命运却逼着我把它打造成一个试图翻覆山河的暗潮机括。”

“不过那时还好,不管我在外面做什么,见过多少残忍事,戴多厚的面具,只要踏进了苏、池两府的门槛,我就是幸福的鲜活的我,是父亲、母亲疼爱的儿子;是世叔、世婶喜爱的阿郎;是阿胤尊重的世兄;是慕慕喜欢缠着的苏诫哥哥。”

“云氏和池氏出事后,我为了履行如今这个疯狂的使命,不仅在竹月深众杰面前戴面具,在朝堂、在君侧也要戴面具,甚至在血亲父母面前,都要戴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