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为我说话?”左岩嗤笑,不跟吊着一口气的他客气,“若非当年你多话,本官至于被派到儋州那种地方天天看一群男人伐木?”
苏诫面不改色,话不改音:“今时不同往日——咱们现在真正是一条船上的人,我就算不为你说话,也会为自己说话。
待我将事情原委向陛下说清了,你左大人还有何罪?”
左岩心中虽动,目光仍是审视。
苏诫又道:“你说的问题我也看见了,雨自北来,风逆水急,确实不利行船。
不过,不知左大人可有仔细观测头顶上的雨主要是来自北雍方向还是我彧国方向?”
左岩道:“南水北来复东去,我等是北上,不管它是来自北雍亦或我彧国,走的都是此一条线,天险不可改变。”
苏诫道:“天险的确不可改变,但是可以避免。
那日我去城外傲岳山游玩,在山上仔细观测过了,珣州近日的雨水主要是从北雍方面蔓延过来,我彧国方向相对还是比较晴朗的。
来前我一直在想,倘若不能违抗圣旨,
必须要出发,何不加快进度,在北雍方向的洪流南袭之前加紧驶入我彧国流域,
进入我彧国境地之后,我再持御令向当地州官借船,将所运名木分捡至借来的船上运输,减轻当前运船重量,加快行速。
每至沿河一城,我均可以如此做。反正你是知道的,陛下给我的御令不但可以对逆臣斩立决,还可以调派上官下吏。”
“病恹恹”的他阴森森地低笑一声,露出奸佞特有的目空一切的表情:
“不要觉得这样做很劳民伤财,咱们彧国国库里不缺这点钱,多点事做,下头的官民才有挣钱的机会,左大人说是与不是?”
左岩嘴角搐了两下,黝黑干瘦的面容上极辛苦地挂着一抹惨淡的笑。
心里暗骂:“是个鬼。国库有钱?
昏君好酒贪色懒政这几年,广纳宫妃,大兴土木,挥霍了不知多少银钱财宝,至今时,只怕没几文可糟蹋了。
不过仗着昔年功业、雄主威名撑着面子罢了!”
左岩虽这样想,其实他这个只管建造的工部主官也不十分了解如今朝中情形,毕竟距离他在朝议政已过去好几年了。
况且,他负责水利、修建,其他的事一概不归他操心。
于是听了苏诫的话,他想到的无非两件事:回家;活命。
“真能如此办?”左岩凑近苏诫,有些迫不及待地道。
拿到圣函之初,他只看见了上述要求,接着想到的就是能不能完成,如何完成等事,根本没想到还有苏诫说的这样一种方式。
他说的没错,若能加紧行速,早点进入彧国境,而后行使他宠臣的特权,号令沿途州官帮忙,他就能早日完成任务,免去罪责。
苏诫点头:“必须如此办。”
“既如此,那还等什么,赶紧吩咐人起锚。来人。”左岩急不可待把命令下发,“要知会有这样一道圣函,就不该在此耽误这多日。唉!”
苏诫淡淡:“圣意难测。咳咳。”
“苏贤侄,这就要启程了,你这身体……不妨事吧?”保命符突然脆弱,左岩不免心生恻隐。
苏诫娇软无力地摆摆:“不妨事,表妹会照顾我的。既然要出发了,那庭安王那里……咳咳……左大人不去通知一下?”
“对对对,得去跟庭安王说一声。云姑娘,那劳烦你把苏贤侄先带到船上去歇着,我去找庭安王说一声,把交接协议先签了。”
左岩挂着张严正的黑脸,急起来却像个孩童一样首尾难顾。
他急匆匆离开后,云渡阙疑地看着苏诫,“你在做什么?”
苏诫侧眸望她:“什么做什么,抓紧时间回去啊。”
“你真的要做那样疯狂的事——持御令滥行职权?”
“觉得我这样很了不起是吗?羡慕啦?你若想做什么,我也可以持御令为你做。”
“谁要啊,你嘴上说着一切是为谋盛世,能不害人就绝不害人,能少害人就少害人,你可千万别拿着暴君给你的特权去做不好的事哈,否则,我绝不饶你。”
……
三日后。
破晓时分。
名木船队航行至三水交汇之地的峡谷,此地水势奔腾,峻峰如削,猿声嘶嗌……
为避烂桃花执意与运木队一道出发的思归在此驻船,与云、苏二人叙别。
思归看着一路装病无精打采的苏诫,莫名的心疼,不放心的他将苏诫拉到风声呼啸的甲板上,亲自给他诊脉:
“此一别,也不知何日才能相见,你自己能行的吧?给你玩命用的那些药还有没有?没有我再给你一些。”
苏诫抬手在他胸前拍了一下,玩笑道:“每次一到这种时候,就变得婆婆妈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娘子呢!”
思归在他胳膊上拧一把:“等下回再见,你还没有搞定你真正的娘子,本少主就勉为其难……”邪戾一笑,“伺候你……”
他言而不尽,苏诫瞧着他诡异的笑,心头抖然一凛:
“我开玩笑的,你别来真哇,我们彧国可没有那种风气,虽我实在英俊,你也……还行,但我绝对不走你的旱路……呃……”
思归磨牙切齿用膝盖拐了他腿一下,啧啧道:
“自己满脑子淫念,看谁都跟你一样污,还水路旱路,先把你心路走明白咯。”
“你这爱作死的毛病不收收,能多活两年不错了,还想有多英俊?你那身上,还有几寸好皮?!
就没见过这么没出息,为一个女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本少主要跟你说的是:你若不能在下次见面前把她真正变成你的女人,我定一把毒药塞你嘴里,彻底把你变成个无能男。哼——”
苏诫笑,思归轻轻撞了一下他的肩,问:“你们同榻那么多日了,真的就没发生点什么?”
苏诫闻言深深地抿了抿唇,还舔了一舔,最后却撒谎,说没有,说彼此都很守礼,就只是单纯的同榻而眠。
思归极鄙夷地撇嘴:
“礼?礼这种东西是为束缚人的妄性而设,只适用于日常交往;
情侣之间不讲礼,要讲爱,爱要得到释放,首先就要放肆,你之前不是用过的嘛,你看时机合适就再用一次,说不定,这次就修成正果了。”
苏诫忽然呼吸变得有些沉,苦笑:“我心里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