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将近,丞相府里,每日都有不少人送节礼来。
言玉提着食盒下了马车,便见裴玄与一对母女走出门来。
此时天上下起了雪,那姑娘含羞带怯地看了裴玄一眼,娇声开口:“娘,下雪了,咱们没带伞。”
那夫人眼中疑惑一闪而过,这马车就候在府门外,何须用伞。
但她很快明白了女儿的心思,看向裴玄。
裴玄看向门房:“去取一把伞来。”
妇人笑着道谢:“给裴相添麻烦了。”
“不必客气。”
伞很快取来,母女俩再次道谢便往外走去。
裴玄扫了一眼,便见言玉提着食盒,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他快步过去,“来多久了?怎不进去?”他一边说,一边为她掸去头发上和衣裳上的雪,牵着她的手往里走。
“裴相。”马车的车帘被掀开,露出那姑娘娇媚的脸。
姑娘一见言玉,脸上的笑消散了几分,目光落在二人交握的手上,便默默地放下了帘子。
马车很快离去,言玉收回目光。
“我是不是打扰你的好事了?”
裴玄接过她手中食盒,另一只手牵着她往里走:“那是江阁老的妻女,来送节礼的。”
言玉没说话。
送节礼无需主人家来,派人送来便是,更别说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
明明用不着伞,却要借一把。一借一还,一来一往,人就熟识了。
她不是瞎子,看得分明。
裴玄顿住脚步,转身看向她,疑惑道:“阿玉?”
言玉抬眼看他。
她与他青梅竹马,眼看着他从一个小孩长成如今顶天立地的男儿。
他面如冠玉、气质儒雅,看似文弱,浑身却又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年纪轻轻,就已官拜丞相。
如此出色,不引人注意才是奇怪。
言玉正要开口,却被他一把抓住手。
“阿玉,咱们成亲吧。”
言玉心跳如雷,撇开眼:“此事你该与我爹娘商议。”
“回京后,我已经跟师父、师母商议过,他们说想多留你几年。我……我实在是等得辛苦。”
言玉猛然看向他。
原来是这样。
他久久不提,她还为此暗自猜测了许多,原来是爹娘舍不得她。
裴玄脸色微红,但依旧柔声道:“我想娶你,已经想了很多年了。但我是裴家长子,必须护着裴家。我想着考取功名就娶你,可入了朝堂才知凶险,就想着等局势明了就娶你。这一拖再拖,时机成熟,我就去找了师父、师娘,师父说要多留你几年……”
言玉笑出声,“这我可做不了主,我爹娘都发话了。”
说完言玉朝前走去,裴玄连忙跟上。
“别呀阿玉,你心疼心疼我,帮我在师父师娘跟前说说好话。”
“看你的表现吧。”
二人进屋,言玉问:“年节你不回姑苏?”
裴玄叹了口气:“鸢儿跟皇上要去姑苏,留下我做苦力。可怜我一个人,在京城孤苦伶仃……”
“那你年节来我家过吧。”
裴玄眼眸一亮:“却之不恭。”
言玉接过食盒,放在桌上打开:“这是我娘做的点心,都是姑苏吃食。她说你定也念着这一口,让我送来。”
裴玄坐过去,拿起一块点心:“还是师母心疼我,皇上扔下一堆烂摊子跑了,我每日忙得都没时间用膳,人都瘦了不少。”
“再忙也得顾着身子。”言玉看向裴玄身后的小厮,“云生,你得提醒你家少爷,饭还是得按时吃。”
云生看了自家少爷一眼,自家少爷绝不是委屈自己的人。
但见自家少爷那眉眼含笑的样子,就知晓他就是想看言姑娘关心他的模样。
“言姑娘,云生知道了。”
言玉看向裴玄,裴玄收起了嘴角的笑,又恢复了可怜模样。
“你也别抱怨皇上,皇上这是信任、看重你,这朝中不少人眼红你呢。”
裴玄点头称是。
他也就随口一说,装装可怜。
……
空旷的官道上,一辆马车飞驰而过。
“主子,到姑苏了!”山岚欢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程九鸢迷迷糊糊间睁开了眼,问楚珩:“我睡了多久了?”
“一个时辰。”
程九鸢惊讶道:“这么久?”
她向来警觉,在马车上都能睡得这般死,真是少有。
木槿递上梨汤,笑道:“娘娘最近睡眠很好,气色也很好。”
程九鸢接过梨汤,浅饮一口,也不知是不是如今大仇得报,每日都十分舒心的原因,她近来确实睡得很踏实。
楚珩也赞同地点了点头,他好几次回到寝殿,沐浴的功夫,她就睡过去了。
程九鸢掀开车帘,看着熟悉的姑苏城。
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积云散尽,暖阳在天。
长长的街巷,青石板湿漉漉的,屋檐前挂着冰晶。
街上包子店前,炉灶炭火噼啪,蒸笼热气升腾。
水边酒家,临着波光粼粼的长河,丝竹小调、悠悠扬扬,分外多情。
回到姑苏,人都变得多情婉约起来。
程九鸢放下帘子:“你说,父皇和外祖父他们见到我们,会不会吓一跳?”
“肯定会的。”
他们此次来姑苏,是悄悄来的。也不许裴玄告知家里,为了就给给裴家二老一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