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绪别过头去,低低吐出一个字,“是。”
谢瑶卿心中顿时百味杂陈,一时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其实,她心中早就有所怀疑,但一直不敢问出来,害怕一旦问了,得到的答案不是自己所期望的,反而会让自己更加心痛。
直到永昌侯的一番话点醒了她。
“这看人啊,耳听也好,眼见也罢,都不能一一做准,得用心看,方能看清一个人。”永昌侯语重心长地说道。
他虽然不知道女儿心中有什么郁结,但知道这郁结肯定与萧承绪有关。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相互信任,如果没有信任,哪里还有什么感情呢?
他也看得出两人之间仍然有感情,只是有嫌隙。因此,他才会委婉地劝说。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至于谢瑶卿是否听得进去,是把它当作耳边风,还是放在心上,那就要看她自己了。
谢瑶卿左思右想,前思后想,心中始终无法放下。
有关永昌侯府覆灭之言谢瑶卿都是从旁人口中听来的,当时因着自己的后位被废,加上萧承绪日渐冷漠的态度,谢瑶卿在惊怒伤心之下,几乎是不加怀疑的,便相信了。
她心想,萧承绪口口声声说前朝与后宫息息相关,既然能废了她,岂不意味着永昌侯府出了事?不然她的父兄岂会坐视不理,任由萧承绪下了废后的诏书?
而且那时,谢瑶卿已经没办法联系上宫外的亲人了,便是想要求证事实的真相,也没有办法。
她心中唯一还存着的一丝希望就是萧承绪,她不相信萧承绪当真如此无情,若是永昌侯府真的满门下了大狱,她去求萧承绪,求萧承绪法外开恩。
爹爹一把年纪,如何受得了牢狱之苦,侄子侄女年纪尚小 ,遭逢剧变,怕是吓坏了。那些人可都是她的亲人,血浓于水,即使是豁出自己的性命,但若能以自己的性命换得亲人安然无恙,又有何妨。
可谢瑶卿却始终没有见到萧承绪。她等啊等,盼啊盼,求啊求,但最终得到的却是更坏的消息,以及戚贵妃的嘲讽和示威。
戚贵妃傲慢自大,得意洋洋,似乎后位已经成为她的囊中物,举手投足都气派极了,高高在上,以施舍般的口吻告知了谢瑶卿她的家族的悲惨下场。
噩耗如同晴天霹雳,谢瑶卿怎能不崩溃?怎能不心灰意冷?
她已经没有任何底气了,没法去设想一个不可能的假如。
萧承绪确实是她心爱的人,但家人同样也是她的逆鳞,任何人都不能触碰,即便这个人是萧承绪,也不能。
曾经深沉的爱意在瞬间转化为无尽的恨意,谢瑶卿对萧承绪这个杀人凶手充满了恨。
而今天,谢瑶卿终于等到了那个迟到的答案,或许可以称之为真相。
原来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戏,永昌侯府安然无恙,想必在她离世后,依然会门庭若市、荣耀加身,只有她自己含冤而死,其他所有人都还健在。
谢瑶卿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喜似悲的笑容。
她应该感到高兴的,不是吗?
她在意的人并未遭遇不幸,也许她的死会给他们带来一些伤痛和阴霾,但只是暂时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会逐渐淡忘她,父亲会忘记她这个女儿,兄长们会忘却她这个妹妹,侄儿侄女也会遗忘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姑姑。
这样的结局虽然不是阖家大团圆,但总比永昌侯府满门覆灭要好得多,一家人不至于只能在九泉之下团聚。
可是,为何要瞒着她呢?
这么大的事情,还事关她最看重的亲人,萧承绪怎么能这样对她?让她一直被蒙在鼓里,像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糊涂蛋一样,只能无能狂怒,自责懊悔,苦苦煎熬。
骤然听到亲人出事的消息,无异于一把利刃狠狠地扎进了她的心窝,带来了锥心之痛。
而萧承绪居然瞒着她,夫妻十二年,难道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吗?难道在他眼中,她就是一个如此冷漠无情的人,连至亲之人的生死都可以不在乎吗?
朝堂上的那些事,她确实不太懂,但如果只是一场戏,但给她透个底,让她心里有个数,难道她不会配合吗?她虽然疯魔,但还不至于失去所有的理智,分不清孰轻孰重。
说到底,还是因为防着她,不信她。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这句话说得真是太对了。
谢瑶卿胡乱想着,不知何时,眼中蓄满了泪。
一种想哭,但是哭不出来的感觉萦绕在心头。
她好像没有看错人,萧承绪不是那么的冷血无情,多多少少对她是有情的,也有可能不是对她有情,而是为了平衡朝堂,永昌侯府没有过错,他不好轻易发落,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总之她在乎的人没有出事 ,只这一点,便是天大的幸事。
可她也不曾真正看清过萧承绪这个人 ,夜夜同床共枕,却是同床异梦。
萧承绪已经彻底醉了,神志不清,人事不省。
谢瑶卿偏头看了他一眼,狠狠地将人推开,扬声道:“来人。”
很快进来两个小太监。
谢瑶卿指着萧承绪,“皇上醉了,需要人伺候,你们将人安置在偏殿。”
皇后发话,两个小太监莫敢不从。
奉安姗姗来迟,手里端着的托盘里是一碗醒酒汤。
“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