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兄,请看。”
随着太子登上最后一阶台阶,公孙审长袖一揽,手握折扇,指引他朝着顶层中央看去。
只见这揽圣楼顶,四壁朴素,以玄石铺设地板,整个楼顶如同一座巨大的露天石台,宽阔而空旷。
唯有中央摆设着一方石桌,四块矮石平整的摆在四面,看起来十分普通。唯有周边闪烁的若有若无的墨笔字迹和真气残留,彰示着此地的不凡。
“这石桌便是当初红楼书圣与我公孙家老祖一同饮酒作乐的地方。这顶层虽然置办朴素,却随处可见那两位高人留下的残迹,对修炼灵气和钻研儒学大有裨益。”
“果真如此?”夜君邪眼神一亮,随后轻轻挥手,转而看向身后的君欣悦。
不同于只修儒心,对儒学并无深究的夜太子,君欣悦自幼习文,对儒道气息很是敏感,刚刚接近顶层便感知到这片区域的特殊之处。
她也不拘谨,直接盘腿而坐,儒气化作玉白色的篆文在她身边萦绕飞舞,蓬勃的灵气以一种奇异的规律随着周天经脉运转。灵光照耀周身,隐隐有流水之声潺潺响起,显得这君氏丫头愈发正气浩然。
公孙审见状,目光凝重的端详着君欣悦,若有所思的沉声道:“莫非这就是,由君氏掌管的儒家真经,至圣六经之一的春秋经?”
“审公子,春秋儒华气会明映周身,君师姐毕竟是女子,还是放尊重一些?”夜君邪不动声色的挡到君欣悦身前,笑言道。
“春秋儒华气......”审公子闻言,只得默默收回目光,转而眼神古怪的看向太子,一边呢喃道:“表兄倒是见多识广,不知这春秋儒华气,有何不凡之处?”
“我也只是听说,隐人山消息闭塞,你也是知道的。”
夜君邪心头一震,知道自己一时失言,已经引起公孙审的怀疑,连忙道:
“倒是公子乃是揽圣楼的小主人,何不再为我介绍介绍?”
“呼——”
却在这时,这顶层之间残存的墨迹忽的聚成一团,化作气旋先是冲向正感慌乱的夜君邪,这气旋吹在太子身上,竟如同肆虐的罡风,风煞化作飞旋的气刃,刮向太子的周身,逼得他不得不御起心法,释放魂道紫气,衍变罡罩,护持他的肉身!
君邪正严阵以待之时,这气旋与他的一身紫气一经沾染,却忽的散去了狂躁之意,很是柔顺的在他身侧吹过,并未对他造成一丝一毫的损伤。
“咦?”夜君邪不明所以,惊疑不定的看了看遍天飘忽的儒圣残迹。
“紫薇龙气......”一声苍老的沉吟若有若无的响起:“圣书春秋——”
这一声话语刚刚沉寂,冲向太子的气旋便彻底变得温润,转而朝着闭目静坐君欣悦汇聚而来,似有沉吟的道音阵阵响起,在她耳边娓娓道来,助她感悟儒道!
晦涩难懂的圣人之言在她耳中逐渐变得清晰、直观,而随着她的见解愈发深刻,那道音也愈发响亮,最终响彻整个揽圣楼顶,声浪如同波涛四散,涤荡整个书源圣池!
君欣悦沉浸在道音之中,只感觉身心愉悦无比,求学之心荡漾之间,忍不住跟随道音,朗诵圣人戒言!
“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
夫火烈,民望而畏之,故鲜死焉;水懦弱,民狎而玩之,则多死焉——
政宽则民慢,慢则纠之以猛;猛则民残,残则施之以宽。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政是以和——”
她每念出一句,周身儒气便震荡一次,最终散乱的墨迹融入君欣悦的三千玉白篆文之中,助她彻底收敛气息,风华更胜!
她睁开双眼,对《春秋经》的理解更胜从前,厚积薄发,终于明悟,大喝道:
“天反时为灾,地反物为妖,民反德为乱!”
随着她一发狂吟,三千玉白篆文飞转而起,空气中灵气如同沸腾的水汽席卷而来,被她牵引入体!
灵光内聚,道源壮大,身基之上道台成,一座五棱玉驻宝台在君欣悦道源之上巍然屹立,这道台将灵气气旋尽数掩盖,如同暴风的风眼,聚纳着四面八方的灵气!一枚青花锦挂的细长簪子在这时显形,漂浮在道台之上,镇压住因境界突破变得浓厚而狂乱的灵气,正是她的天命兵器,青君白玉簪!
“恭喜师姐,顺利修成应身境界自由境,登临应身境圆满。”
公孙审眼见楼台间的圣人残迹越来越暗淡,脸色阴晴不定,数次想要出手打断君欣悦的修炼,却被夜君邪死死盯着。
他早知道这揽圣楼上的残迹千年不褪,势必有两位前辈留下的机缘隐藏其中。只是数次尝试,都没有引发残迹的变化,才淡了对这场机缘的觊觎之心。此刻看到君小姐引发的异象,岂能不明白这场机遇将要归属于她?
“唉——”他只得挤出笑容祝贺一声,暗叹自家守着这场机缘已经数千年,终究还是有缘无分。
“呼——”
待到白玉道台彻底稳固,三千篆文流转如江涌回她的体内,君欣悦才吐出一口浊气,散去了心法运转。她旋即欣喜非常的跳将起来,揽住夜君邪的袖子雀跃道:“这位红楼书圣不愧是儒道圣贤,对《春秋经》的理解远超于我!有了他的帮助,我终于将春秋儒华气修炼大成!”
“咳咳。”夜君邪顿时感知到公孙审异样的眼光,略显尴尬的抽回衣袖,干巴巴的说道:“师姐,你修为有成,我也为你感到开心。只是男女授受不亲,咱们此前素不相识......”
“素——”君欣悦心头一颤,这才想起君邪并非是用真实身份来到书源圣池,闻言连忙退后几步,慌乱的整了整衣冠,收敛满脸笑意,温声道:“是妾身失态了,陈师弟见谅。”
她虽如此说,脸颊却红扑扑好似残霞一般,惹得审公子若有所思的扫视二人的面貌,心中疑虑越来越重。待他看到夜君邪躲闪的眼神和君欣悦羞红的面色,这才恍然大悟,心中暗道:
“怪不得君师姐愿意陪这陈妄吟诗饮酒,看来二人恐怕是老相识了。她刚刚抱住陈妄的臂膀,欢呼雀跃,真是亲昵。可怜了小画君子......”
他如此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笑道:“师姐今日突破,真是喜上加喜!小弟早已派人将酒菜置于桌上,还请两位入座!”
“且慢!”
却在这时,一声长喝由远及近,有许多人纷纷乱乱的冲到楼顶,瞬间让原本空旷寂静的顶层变得有些喧闹。
“审公子,听说你为了宴请一位儒生,专门为他开启揽圣楼第七层?”
一位满身花锦的贵气女子绰约的走在众人身前,款步来到夜君邪三人面前,柔和的声音听来,好似缠绵的丝绸拂过脸庞,分外娇媚悦耳。她笑靥如花,眼神却犀利无比,有灵光暗含其中,正若无其事的审视着公孙审一旁的夜太子。
“花百琼,你放肆了!”
公孙审看到冲上顶楼的儒生足有三十余人,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他一身灵罡震荡,眉间的青蛇面纹亮起,整个顶层瞬间弥漫起一股腥甜的气味,淡淡的青雾升腾,几乎笼罩整个第七层。
“师姐,释放春秋儒华气,容我躲避一二。”
夜君邪最为敏锐,率先意识到这雾气毒性极烈,竟然能够融入他的罡罩之中,瓦解他的护体罡气。不止是他,那气势汹汹冲上楼来的儒生之中,许多还未修成应身境圆满,灵气还未彻底凝罡,根本抵挡不住毒雾的侵蚀,都一改刚刚气盛的模样,反而是肌肤青紫,面露苦色。
“快躲到我身后!”君欣悦闻言,慌忙飞身跃起,来到夜君邪的身前,三千玉白篆文化作灵罡长河,将二人紧紧包裹。
“审公子......”她身为习儒之辈,常常会寻机会来到书源池钻研书圣笔墨,因此与公孙审关系熟络。这位公子向来待人宽厚有礼,今日想必是对这些儒生的作为感到震怒,才会一言不合便释放毒气。
“审大少,这些儒生虽然修为不济,有好些却也身份不凡,你可别把他们毒死了——”
就在众人叫苦不迭,就要出言示弱之时,那唤做花百琼的女子忽的咯咯发笑,一边挥袖而出,灵气翻涌之间,一簇紫荆黑蕊花团徐徐显形,那花团之中蕊瓣绽开,猩红色的花芯显露出来,竟如同风眼一般,将漫天毒雾抽取吸走,很快便彻底吸收了公孙审的青蛇巫毒。
这毒气刚刚散尽,便有许多儒生瘫软倒地,一个个如同离水之鱼,大口大口的抽吸着空气,看向公孙审的眼神也不再像往日那般倨傲,反而是满含警惕与恨意。
“本公子有分寸!在我书源圣池,还能有人被毒死不成?”公孙审目光闪烁,凝重的看了看那团花簇,旋即冷笑道:“倒是汝等,没有我公孙氏的允许,谁给你们的胆量强闯揽圣楼顶?”
他一声清喝,十余位公孙氏弟子顿时踏空而来,出现在揽圣楼的上空,个个青罡浮动,毒气森森。
公孙审领携众人,周身青气浮动,眉心的蛇纹青光大放,蛊毒罡气凝练在袖口之中,聚散的罡风蓄势待发,大有大打出手之势。
“谁说我等未经许可?”
面对公孙审的质问,花百琼却不慌不忙,从腰间取出一枚银色令牌,挑衅似的握在掌心,朝着怒发冲冠的公孙审晃了晃,红润的嘴角微微扬起,细长的双眼中满是嘲弄。
“这是——蛊王令!”君欣悦定睛一看,看到那泛着仙银光泽的五毒纹路,不禁捂住嘴惊呼一声。
“......”公孙审看到这枚令牌,凌人的威势忽的停滞,周身青气翻腾如云。他沉默半晌,最终还是散去了毒功运转,面却更暗三分。
蛊王令牌,持之如殿主亲临,进入揽圣楼顶自是不在话下。这等宝令,公孙氏只有两枚。
审公子强忍怒焰,挥袖示意身后的本家弟子散去毒功,一边如野兽一般嘶吼道:
“红——江——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