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考的那日,云瑶是被宫中的仪仗接走的。
绵延百米的队伍,给了一个亡国的公主,就连云瑶都觉得沈泠鹤疯的彻底。
贡院内为赶考的学子准备好了寝居,只是今岁乃是头一回遇到女子赶考的,也是为难了翰林院的一众老顽固。
生生在院子里的一角,临时搭盖了一间专门为女子准备的屋舍。
云瑶刚刚走进去,便又被人给拽了出来。
来人一身宫中的行头,一看便知,云瑶这是又要受到些所谓的“优待”了。
“云夫人跟咱家走便是。”
一群下人鱼贯而入,拿着云瑶的包裹便往外走。
她只好疾走几步,将人拦了下来。
“公公不必多礼,考举有考举的规矩,这样实在不合礼数,请公公替我回禀陛下。”
云瑶这名字本就在这嘉宣城闹的沸沸扬扬。
亡国公主,开元王妃,如今又进了泠泽宫门。
若不是她深入简出,怕这皇城人一口一个唾沫星子,便能淹了她。
要登上那至高之位,如今的她,只怕是最好夹着尾巴做人的好。
“这......陛下金口玉言,奴才实在是......”
到底是陛下钦点的差事,他一个做奴才的,哪里敢做的了主子的主,一时间便是谨小慎微的弯下了身子。
也是,她如此做,只怕在有心人眼里,便是为难下人。
沈泠鹤没有亲自出面,怕也是算准了她会多有思量,难以拒绝。
“公公莫慌。”
云瑶拿回自己的包裹,从里面取出笔墨纸砚,洋洋洒洒一段连体草书,印上自己的私印,折好,便双手递给了那宫人。
“公公只管拿着这信函回禀便是,陛下不会为难你的。”
“是。”
虽接的是陛下的圣旨,但旨意里也说了,不可忤逆这位的意愿,大公公自然是拿着信函,便回去复命了。
人都走了,云瑶环视着四周,才敢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屋是给女子赴考准备的,可如今左等右等,便只有她一位。
看来往后,要重塑礼法,改变这世间对女子的偏见,还有漫长的征程在等着她。
......
“是这吗?看上去还不错的样子。”
屋舍外传来一位女子的声音。
云瑶难得的来了兴趣。
如此一来,这场科试,便不止她一位女子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这如珍珠落玉盘般的清透玲珑之声,想来这女子是个活泼的。
潘宜灵踏入这院内的时候,也没想到这里面居然还真的有女子在,她还以为,敢冒着天下之大不韪的女中豪杰,舍她其谁呢。
屋中这女子,生的极美,饶是她这般的贵女,都看呆了去。
只是瞧着瞧着,便又觉得这人,怎么有些熟悉......
红衣樱唇,狐眸柳眉,芳华绝代.......
这是......云黎国的那位长公主殿下!?
“这......”
潘宜灵愣在了原地,这身子眼瞧着就要行礼,可这一拜,到底该不该拜,拜的又是“谁”?
她是一点没弄明白。
这看来,最近皇城中的种种传闻,莫不是真的?
云瑶看出了来人的局促,只是淡淡一笑,便起身迎了过去。
浅浅颔首,便是两个未曾相识过的闺中女子的见礼。
“赫连族氏,兮凰,见过妹妹。”
云家姓氏,不该再出现了......
潘宜灵一下便反应了过来,是了,对面这人还真是那位,只是如今这局势,她不会以旧称回礼。
“夏侯潘氏女,潘宜灵。”
这一回礼,这世间便再无云氏长女,只留那草原残族,赫连一脉......
......
泠泽皇宫内,沈泠鹤高坐在殿前。
去接瑶儿的人走了已有好几个时辰了,迟迟未归。
“来了,来了,陛下,回来了!”
殿门的人影晃动,赤水远远便瞧见了。
大公公不敢耽误,捧着那位给的信函,躬着身子疾走了进去。
听到赤水声音的沈泠鹤连忙抬头望向殿外,却除了大公公和一众宫人外,并没有见到那个他朝思暮想的人儿。
“陛下,云夫人特命奴才递来信函。”
双手上举,这封信,如今就是他大公公的保命符。
骨节分明的大掌拿过信去。
那封漆上便是独属于云氏的金箔红烫。
小心翼翼的展开,里面不知写了些什么,竟看的沈泠鹤浅浅一笑。
得,大公公的命算是保住了。
毕竟龙颜大悦......
“好了,她不愿入宫便不入吧。”
折好信函,沈泠鹤还是忍不住的揣进了玄金的袍子里。
真不愧是曾经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长公主殿下,这一封回启天颜的薄纸上,竟然只有草草两个字,笔力刚劲,似乎是生了脾气。
两字,“不来”。
这性子......
龙颜舒展,看的一众谨小慎微的宫人们,终于是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
嘉宣城郊外的一处荒废地。
帝司夜这些时日一直在追查南疆巫族的下落,将闵天调遣到泠泽之后,却依旧是迟迟没有进展。
虽不知殿下到底是怎么想的,但他对于殿下参加泠泽国科考一事,实则是不赞同的。
如今,早些将蛊毒一事解决了,才算得上妥当。
“回王爷,闵天这些时日都在宫中调查巫族之事,可还是没有发现什么踪迹。”
别说是帝司夜了,就是袁治等人也觉得蹊跷的很。
泠泽国如今同开元的关系,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实则已是暗潮汹涌。
北襄军替换了原本驻守在两国交界的破风军。
那裴子御如今也要为虎作伥了不成?
“沈泠鹤没有动作......”
“管不了那么多了,泠泽如今事事针对开元,南方城池的事情也引得两国百姓互相攀扯,这沈泠鹤城府极深。”
这泠泽帝在还是雍乐王的时候,便就是机关算尽......
蛊毒这事......怕还是要从殿下身上作文章,那人才会露出蛛丝马脚。
“传本王令,将咱们的人全数调回开元。”
“啊?”
袁治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家王爷。
他们都走了,那王爷和王妃的安危怎么办?
“都离开吧,如今看似咱们的人在暗,泠泽帝在明,实则也许并不是......”
他还是小看了沈泠鹤,那人什么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