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鸿鹄,金榜题名。”
送旨的诏书传到嘉宣城郊外的小院时,云瑶只觉得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圣旨是泠泽帝身边的大公公亲自来传的,字字洪亮。
“赫连氏女,瑶,荣登三甲,即时册封为尚书局女官,钦此。”
“谢主隆恩。”
若是刚刚重生回来的云瑶,怎么都不会想到,如今她竟是走上了一条从未想过的路。
旁的书生都是十年寒窗,一朝得见天光。
而她,是从那高高在上的皇族一落而下,又拼了命想靠自己重见天光。
红色纱衣拂地又起,双手高举,将那金色龙纹的卷章托起,从今以往,这条路便再无回头的可能。
“恭喜主子,贺喜主子!”
春桃和夏莲掩饰不了激动,皆是一副喜极而泣的模样。
瞧得一旁的大公公也微微勾起嘴角。
春桃从怀中掏出准备好的彩头,塞进了大公公的手中。
“咱家谢过赫连尚书了,还望尚书以后多多提携才是。”
毕竟是沈泠鹤身边的人,自然看得懂些局势。
这位夫人,可是不一般的身份......
时局复杂多变,有人欢喜,有人愁。
......
“殿下真的想入宫?”
尚书局女官是何身份......
那是日日都伴君左右,记录朝中诸多事宜的官职。
但凡那沈泠鹤为帝一日,云瑶都要侍奉在其身边。
帝司夜怎能不心慌,如今的殿下,他是越发觉得看不明白了。
“嗯,自然是要去的。”
说来沈泠鹤还算言而有信,说好的官职便这般给了。
云瑶捧着前些时日裴子御命人送来的绕山茶。
这茶的味道,比之之前的那些,竟略有不同,口感更加醇厚了些。
她要去......
当真只是为了蛊毒一事未有解法吗?
帝司夜不知为何,到如今,他都不愿同殿下提起,实际殿下身体里的蛊,其实是雄蛊......
内心的挣扎和云瑶这些时日若近若远的态度,让帝司夜眉头紧蹙。
离的她再近些,慢慢将身子蹲下,一双狼目自下而上的望着满眼只有茶盏的人,“殿下要留在泠泽,那我呢?”
那他呢......
她不是他的王妃吗?
云瑶手上的动作一顿......
要问吗?
关于那个秦姑娘的事......
都是上一世的事了,如今问与不问,还有什么区别吗?
“殿下怎么了?为何最近总是不愿看我?”
修长的手掌缓缓覆在她放于膝上的那只手上,有些不知所措的前倾了身子,想将自己放进殿下的目光中。
淡然一笑,却莫名看的人揪心,云瑶侧过身子,回握住帝司夜的手,“王爷多虑了,只是这些时日太过疲惫了些。”
是吗?
是他的感觉出了问题吗?
轻叹一声,他的担忧便要溢出眉眼。
“那殿下坐着,我去给殿下做些吃食吧。”
“好。”
云瑶的目光依旧如常,她看着他离开,手指在广袖中紧了又紧,终是忍不住般的,跟了出去。
屏气凝息。
膳房门口,她亲眼看着那个明明眼里都是她的男子,亲手在她的饭食中撒入了白色粉末......
......
嘉宣城,相府。
自打裴子御不再命人拦着那薛氏女进府,薛昀便一有空闲就会出现在相府中。
只是这日日得见,却也不见对面那男子对她有亲近的意思。
说什么做什么,这人都恍若无闻。
薛昀难免心中酸涩,“裴相可知,那位如今位登三甲,今日这诏书便去了郊外。”
尚书局女官,如今这皇城中的达官显贵谁人不知,前朝亡国公主居然成了新帝身边的女官。
何等讽刺......
裴子御依旧不作答,压在书简上的指尖,却渐渐泛白。
薛昀被忽视的彻底。
一声冷笑,终究是压抑不住。
“裴相当真是冷静持重......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真的将那位亡国公主放下了呢?”
全都是为了维护那人罢了......
他同她虚与委蛇,不过都是在为那个女子争取时间!
“裴子御!!”
她薛昀哪里比不上一个自以为是的云瑶!
“她云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从前便是个嚣张跋扈的恶根,如今更是将男子玩弄于股掌之间!她......”
“薛姑娘慎言!”
这是薛昀第一次见到裴子御疾言厉色的模样......
竟是看的她红了眼眶,侧过头,她不愿在这人眼中看到自己这副懦弱的模样。
明明就是那云瑶......她明明谁都不爱......这一个个的男子却像是疯魔了一般,心里眼里只有她!
裴子御如是,她那表哥亦是如是!
“裴府残败,配不上姑娘屈尊,还望以后,姑娘莫要再来了。”
“玄庭,恙儿,送客!”
男子已是背身而立,看都不愿看她一眼。
“裴子御!本姑娘倒要看看!就云瑶那般的货色,最后会落得个什么凄风楚雨的下场!”
“站住!”
素色身影被呵斥定在原地。
只听身后那道清冷的声音悠悠道:“同为望族之后,她云氏兮凰,从未说过姑娘半个不字,还望姑娘日后,慎言!”
“送客!”
泪珠滚落......
薛昀只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要碎了......
......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
这一次蛊毒发作比之前三次剧烈非常。
“啊......啊......”
沈泠鹤将所有人都遣出了浮云宫,独留下他一人。
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断的搅动,侵蚀到每一滴血液都在翻涌。
他再是控制不住般,低声嘶吼。
青筋暴起,大汗淋漓,万千乌丝洒落在床笫之间。
“瑶儿.......”
“瑶儿......”
沈泠鹤的被这般蚀骨的疼痛折磨到神志尽失......
可他轻声唤出的名字,却还是那么缠绵刻骨。
“为什么......”
为什么他得不到她半丝牵挂.......
他那么爱她啊......
他可以把心都掏出来给她......
好痛.......为什么他还活着.......
是了,因为她在。
还好,他的瑶儿只要不离开他,她便不会痛。
“啊!!”
......
“都尉,咱真的不去请御医来吗?”
殿中的声声嘶吼,听的人心惊胆战,大公公已是急出了满头的大汗,瞧着一旁眉头紧锁的赤水,颤抖着声音询问道。
请御医......
就算是御医来了也没有任何用处......
赤水怎么不是心急如焚,可他得了皇令,不许惊动郊外的那位!
这样下去,陛下怎么熬得过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