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结束，虞晚结束补课，最后一次给季知霖上课，小家伙红着眼眶，把自己攒了好久的棒棒糖送给她。
“我妈不准我吃糖，所以每当我好不容易得了一点，我就会偷偷藏起一根，现在我全部给你。”
“全部给我，你舍得？”虞晚笑问。
“不舍得。”季知霖犹豫地从她手中抽走一根棒棒糖，“我留一根给自己，哭的时候吃。”
虞晚弯唇，她从包里掏出一个游戏机，递给他：“这个送给你，你的糖，姐姐也收下了。”
“那你还给我补课吗以后？”
“季知霖小朋友那么聪明，以后应该能跟上学习进度的对吧。”
“能是能。”季知霖思考了会儿，童言无忌道，“但我不聪明，我的智商从小就分给了我小舅舅。我长得帅，但没小舅舅聪明。不过我妈说了，颜值和智商只要占一样就行，我也不后悔把智商分给我小舅舅，毕竟不这样，他一样也不占也怪可怜的。”
虞晚抿唇提醒：“这种话最好别当着你小舅舅的面说。”
“我知道。”季知霖懂事，“这样太羞辱他了。我是他亲人，即使他再丑，我也会说瞎话夸他帅的。”
……
虞晚回到夏鸣没什么事要做，整天闲着，宋时看她没事，常常指挥她给虞启则送饭。
走在洒满光线的香樟树下，白云飘飘然，像是巨大的会移动的。
来到医院，虞晚乘电梯到三楼，她拐了个弯，朝办公室的位置走。
虞晚把保温桶放进他的办公桌上，便又转身离开。
走到一楼缴费处，电话突然响了。
低沉的声音透着听筒传来。
虞晚笑：“林屿，你今天要来夏鸣？”
“是啊，现在已经在办理登机手续了。”
“你什么时候到，我去接你。”
杨乐湉听到林屿名字的瞬间，眼神锁定到虞晚脸上。
前几次见面，她只看见女孩单薄的背影。
看见正脸的刹那，杨乐湉不由得攥紧了缴费单。
女孩五官立体精致，眉眼如画，像是一个精挑细琢的瓷娃娃，脸小小的，杏眼灵动，笑起来有个小小的酒窝，清冷的面容上又平添了一丝甜。
好漂亮。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杨乐湉走上去，故意撞到她的手臂，虞晚不妨，还没听到时间，手机摔到地上。
杨乐湉赶忙去捡，“对不起。”
虞晚客气：“没事，你去忙吧，我来捡就好。”
杨乐湉先她一步捡起手机，她看着黑掉的屏幕，心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她面上慌乱地递给虞晚，嘴上不停地说着：“对不起，手机坏了。”
“没事，修一下就好了。”虞晚大方。
“我陪一起去你吧。”
虞晚扬眉：“不用了。”
“姐姐，我现在也没事。”女孩热情，“陪你去吧，要不然我会愧疚的。”
“好吧。”虞晚看女孩年龄不大，又看着面熟。
总觉得见过。
路上，女孩热情地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杨乐湉，快乐的乐，三点水加个恬的湉。18岁，夏鸣的学生。”
“刚参加完高考吗？”虞晚礼貌询问。”
“嗯。”杨乐湉点头，“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虞晚，虞美人的虞，晚安的晚。”
……
虞晚把手机放到手机维修店。
老板简单地看了眼手机，说：“明天随便哪个点都能来取。”
虞晚点头，想付钱，却被杨乐湉抢先，她说：“我把你手机摔坏的，也应该由我付钱。”
虞晚也没和她争什么。
回到家，虞晚用家用手机给林屿回了个电话。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虞晚把电话挂掉。
她打开ipad，搜索夏鸣最近的航班。
柳江到夏鸣173.5公里，坐飞机也只需要一个多小时。
虞晚看了眼时间。
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
修手机花了不少时间，再加上回家也是。
她赶忙下楼，拦了辆出租。
“叔叔，去机场。”
路上，虞晚看着窗外的行人。
应该还来得及吧。
师傅看出虞晚心急，他问：“是赶飞机？”
“不是。”虞晚说，“是接男朋友。”
“这着什么急，男朋友又不会飞。”师傅打趣。
虞晚笑了笑，没说什么话。
到了目的地，虞晚下车，她跑向机场，小跑到候机厅。
男人一身黑衣黑裤，逆着人群，朝虞晚走来。
“来了？”
“嗯。”虞晚问，“你刚下飞机？”
“嗯。”林屿应了句。“你电话怎么打不通？”
“手机摔坏了。”
林屿着急：“你摔着了？”
“没，就手机坏了。”
“哦。”林屿松了口气，“下次小心点，只摔手机就好了，人千万别摔着。”
“有你这么说话的嘛。”虞晚笑，“你这样我还以为你诅咒我下次再把手机摔坏。”
“昂。”林屿提肩笑，“那我说，下次记得在我面前摔跤，这样我会扶住你。”
虞晚弯眸，她绕过刚刚的话题：“怎么突然来夏鸣了？”
“想你了。”林屿温柔地说，“就来了。”
“好久不见，虞晚。”林屿弯腰，抱住她。
半晌，他才直起身子。
虞晚笑：“林屿，你好黏人。”
“不喜欢吗？”
“喜欢。”
林屿笑：“告诉你个好消息。”
虞晚扭头好奇：“什么？”
“我以后在夏鸣工作。”
“你疯了，为了我辞职吗？！”虞晚震惊。“林屿，你是小孩子吗？工作很难找的，万一夏鸣的公司不适合你呢？”
“冷静点。”林屿平静，“我本来待在柳江就因为你，而且我在夏鸣是自己开公司，已经开了有一年了，在柳江遇见你也是有合作要谈。”
虞晚眨了眨眼，不相信地问：“你是老板？”
“嗯。”林屿笑，“不像吗？”
“我听蒋恬讲打工有多么的辛苦，老板是怎么不做人，不遗余力地压迫打工人，我就……觉得你很可怜。”虞晚懵，“我现在觉得我有点可怜，我竟然同情资本家。”
“我才不是资本家。”林屿拍了下她的后脑勺，严肃说。
“不是就不是嘛。”虞晚抿唇，“不过，大家都说男人有钱会变坏。”
“……”林屿笑，“这你也信？”
“就听说嘛。”虞晚舔唇，“你以后要是挣很多很多钱，可千万别嫌贫爱富哦。”
“不会。”林屿牵起她的手。“我们去吃火锅吧，这附近有家火锅店很好吃。”
“现在吗？”虞晚看着林屿笑，“冬天不是更适合。”
“我想带你来很久了。”林屿看向她说，“所以可能等不到冬天了。”
林屿第一次听说这家火锅店，就想着和她一起来吃。
他等了很久的人现在可以陪着他。
虞晚呆呆看着他，脑中回味着那句期待了很久了。她突然有点想哭，鼻子酸涩，像是被什么堵住。
原来感受到爱的时候，真的会想哭。
一瞬间所有的语言系统全部凌碎，似乎什么语言都形容不出所谓的幸福。
虞晚想叫他，但又叫不出口，她想，她要是开口，一定是带着哭腔的。
她觉得此时此刻她是感受到幸福的。
所有的爱都明目张胆地向她涌来，她明明确确地感受到了所有的偏爱。
吃饭的时候，虞晚嘴馋，喝了点酒，脸上像带着晚霞，粉嫩嫩的。
回家的路上，晚风拂过，带着点不竭余力的热气。
虞晚突然想带他过去见家长。
她想告知大家。
她很幸福。
她扭头：“你要上楼坐坐吗？”
“我没带礼物。”林屿说。
“我爸妈又不在意，他们很喜欢你的。”虞晚酒窝甜甜的，“什么都不带也没关系。我们一起去，这样他们就知道，我们在一起啦。”
“不行。”林屿认真地看向她，“我已经拥有了他们视如珍宝的宝贝，如果不认真对待，他们会不放心的。”
“……”
“再给我点时间好吗？”林屿耐心地看着她，一字一顿道。
“为什么？”虞晚问，“你知道的，我爸妈不在意的。”
“可我在意，我怕我让你受委屈。”林屿难得认真，他弯腰看向她，“别人有的我都没有，我连最基础的家人都没有，你是被诊视着长大的，我希望你能永远这样快乐幸福。”
“……”
“我想让你过得比在父母那更好，这样才行，我不能让你在父母家开开心心的，和我在一起还有为钱担忧，这些事我来就可以了。”
“……”
“我们小虞儿继续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朋友，委屈的时候哭，开心的时候笑，没什么烦恼，每天都快快乐乐的。”
虞晚点头：“那别让我等太久。”
月亮圆而亮，虞晚抬了抬头，看向月亮。
她突然想起，以前她也是这样，静静地看着月亮，想着他。
那个时候，她害怕林屿喜欢别人，但又觉得那么好的人，遇到一个和他同样好的人，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她不敢告诉他心里的想法，也不敢多联系他，她和他只会在特定节日发一些客套的节日祝福。
她会小心翼翼地和朱仰扬聊起他，故作无意地打听他的现状，但又不敢问多，怕被发现。
大二，她以为他有女朋友了，那天她躺在床上哭了很久，宿舍里一个人也没有，她也睡不着，就去阳台，定定地站了很久，她抬眼，月亮皎洁明亮。
现在她多了一个陪她看月亮的人。
虞晚偏头，看着他的侧脸，沉默了两秒说：“我……不在意的，不是说你一定要达成什么成就，才能有和我在一起的资格。”
“……”林屿偏头，温柔地看向她，两人隔空对视着，他眸子昏暗不明，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情绪。
虞晚眸子坦荡平静，她看着他笑了下，像是在评述一件小事：“我们都很年轻，年轻没钱很正常不是吗？我也没钱，既然如此，我也不能要求你很有钱。”
“以后会有的，很多事情以后都会有点。”虞晚停住脚步，定定地看着他，毫不躲避，“我不缺钱的，我爸妈也觉得我幸福最重要。”
林屿认真地听她讲话，眸子平静。
“我爸告诉过我，胆小鬼才把命运交给虚无的缘分，缘分在遇到的时候就已经耗尽，而剩下的故事，需要我们靠努力去拼凑一场圆满。”
“……”林屿翘了翘唇，他突然感觉眼眶有些湿润。
“我一直觉得，只要两个人互相喜欢，无论什么事，都不会使两个人分离。我也不会觉得委屈，和你在一起，任何事情都不会委屈。”
虞晚说着说着有些哽咽。
对她来说，喜欢才是最重要的，她从来都不担心林屿的家境。
孙清清曾经评价过，她那么淡然是因为她的家庭有底气让她那么做。
可其实不是，只有她知道，她就是个胆小鬼，她怕的从来不是吃苦，而是他不喜欢她，他会因为她的喜欢而感到厌烦。
她从未想过，月亮会朝她奔来。
可她现在害怕，林屿的家庭会让他犹豫，她害怕，林屿觉得自己不好，又害怕林屿觉得她太好。
“……”林屿温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他擦了擦虞晚的眼角，“傻瓜，哭什么。”
她突然想起，她喜欢他很久了。
所以，她就是有点怕。
可能是因为喝酒的缘故，导致她脑子不清楚，晕晕乎乎的，越说越觉得委屈。
她已经等了那么久，为什么还要等。
“就是……喜欢你好久了。”虞晚虞晚慢慢把手松开，心口似乎提着一口气，不上不下，她提唇，一口气全说了出来，“真的很久了，我等了你很久了，你还让我等，有没有良心啊你。”
林屿沉默等给她擦眼泪。
他听见她说，“喜欢他很久了！”
那是多久呢？
她那么爱哭，是不是因为喜欢他偷偷躲起来哭了很多次。
半晌后，林屿才找到语言：“什么时候的事。”
“初三。”虞晚说，“确定喜欢你是在游戏厅，你给我夹娃娃。”
“喜欢了那么久。”林屿声音有些哑，他眼尾泛着红，突然感觉心莫名酸酸的，所以……她真的因为他感到很委屈。
一个人默默地喜欢他那么多年，而他一无所知地享受着她的好。
他感觉心一抽一抽地疼，林屿心疼地看着她，他呼了口气：“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怕你不喜欢我。”虞晚说，“怕你……喜欢的人和我天差地别。”
“……”
“很委屈吧。”
“当然委屈了，我还做梦，梦见你在一个大草原，满是粉色鲜花的布置中，娶了别人。”虞晚哭着说。
“过来，抱抱。”
林屿扯过她，把她抱在怀里，“真对不起，那么久了，才来喜欢你。”
他喜欢好久的人，背着所有人，偷偷爱了他一年又一年。
他觉得难过，浅色的瞳仁微微敛着，他想，他不该犹豫的。
更不该那么晚告诉她。
他喜欢她。
他应该坦率一点。
再坦率一点。
“……”虞晚抱着他，不说话。
“等了那么久，很辛苦吧。”林屿自顾自地说，“我一直不知道，偷偷被你爱了那么久，在我没有注意的角落，有个人爱了我好久好久。对不起，一直没有察觉到你的心意。”
虞晚止住哭，她有些难堪，保守那么久的秘密还是给自己说了出去，多多少少有点丢人。
她捂了下嘴：“是因为喝酒，我现在有点感性。”
“嗯。”
“其实也不辛苦，你喜欢我就像我许了很久的愿实现了，我觉得我挺幸运的。”虞晚提唇，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林屿揉了揉她的脑袋，“是我幸运，被你喜欢了那么多年。”
对不起。
那么多年，一点很累。
她朝你走了很多步，只是他一点也没发觉。
一点也没有。
“小虞儿，对不起。”林屿又一次说了对不起。
他一直都觉得，挺对不起她的，如果他没有主动追求她，她会不会遇到一个比他要好的人。至少在家庭上，能有个正常的再正常不过的家庭。
可……即使他不好。
她也一直都喜欢着他。
他以为等一切都好了，他再和她一起去见父母，这样他们会不会更放心点。
至少他还不错。
他希望，虞晚父母接受他不是因为虞晚对他的喜欢而是真心愿意接受他。
可他错了，他不应该这样的，他的喜欢一点保障都没有，她却还是坚定地喜欢着他。
“不要道歉了，喜欢你我从没后悔过。”虞晚翘唇。“还觉得很幸运，我可以大声告诉全世界，我得到了我年少的喜欢。”
……
虞晚从未想到过，喜欢一个人原来真的会是一辈子的事。
那份心动贯穿了她的青春。
林屿不说话，只是认真地看着她，虞晚被他看得有些懵。
“虞晚。”他突然说，“我想告诉你，你不只是我的初恋，也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喜欢了很久很久的人。”
“……”虞晚愣住，她没想到林屿会那么重视地告诉她。
“不是因为你对我好才喜欢上你的。是从见你的第一面，是在初中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林屿笑，“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喜欢，还没来得及认清自己，家里就出了事，我的性格也变了很多，我自己都没法喜欢自己，也觉得，你太好了。”
“……”虞晚静静地听着，只是在听到他说他也没法喜欢自己的事，她开口，定定地看着他说：“我喜欢你的所有，无论是什么样的你都是最好的。林屿，你不可以不喜欢自己，你是天地下最好的，知道没？”
林屿笑了笑，点了下头。
“我把这个当成秘密，一直藏着，就连我自己也没发现的秘密，后来遇到你，我还是不能自拔地一点一点再次喜欢上你，再后面你就出国了，那个时候，我正式发现，我喜欢你。我告诉自己，不能再喜欢了，因为你应该被一个很好的人喜欢，你应该和很好的人在一起。”
“……”
所以，从来不是她的一厢情愿。
那个时候，她喜欢他的时候，他也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
“在柳江遇到你，是意外，你哭着说你喜欢很久的人不喜欢你，那是我第一次，生出追求你的心，在后面，我想，我变成你喜欢的样子，你有没有可能就会喜欢我。”
林屿把心里话全部说了出来，他爱她。
也要让她知道。
“……”虞晚就这样看着他，她突然笑了，“差一点，我就能早恋了。”
林屿没想到她这个反应，但过来一秒，他也笑了。
“对啊，差一点，我们就能早恋了。”
“你以前不打算说，现在怎么就说了？”虞晚问。
“你那么喜欢哭，我怕不告诉你，你会猜来猜去，猜到最后会难过。”
他正经地看着她，郑重又自若地说，像是在说一件很重要的事，又像在说一件轻描淡写的小事。
“你说过，你不太想吃亏。”林屿认真地看向她，“我以为……我比你喜欢我要早，但我猜错了，我让你吃亏了。”
“……”
“但我可能不能补上那两年的了。”
“你比我多活两年不就补回来了。”虞晚话脱口而出。
“可没有你的话，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林屿牵着她的手说。
“算了，我们那么年轻谈什么死。”虞晚赶紧呸掉，“补不上就不补，我很大方的。”
“而且你是例外，我的标注对你无效，无论你什么样子，变没变，我都喜欢你，也只喜欢你。”
“我喜欢那么久的人。”虞晚笑得甜甜的，“好不容易来追我，我不会放开你的，你也不能放开我。”
“嗯。”林屿看着她笑。
“我们一起拼凑一个完美的结局好吗？”虞晚望着他，漆黑的眸子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声音甜甜地问他。
林屿扬唇，喉结滑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