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伦之战发生的时候是1793年,从巴黎派来的新的总指挥到前线第一件事就是清除军队里可能投靠英国的贵族军官。
当时巴黎、里昂等城市也在进行恐怖统治,参军、掌握武力是最快掌握政权的捷径,拿破仑最喜欢的将领德赛就是贵族出身,只不过德赛在马伦哥之战时很不幸得牺牲了。
战场上子弹是不长眼的,谁知道什么时候轮到自己。就算没有混成将军,能早点找个有钱的妻子,舒舒服服得过下半辈子的人大有人在,再加上他们从军的背景,至少能混个镇长、市长之类的小官当。
爱丽丝就是来找结婚对象的,她不需要和雷拉·杜·雷纳德一样年纪轻轻就必须工作,只需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等着在舞池中裙角翻飞就可以了。
她的父亲弗雷德里克·德·拉罗什富科来了,那位对路易十六说出“不,陛下,这是革命”的老利昂库尔平时呆在巴黎和朋友们组建了慈善会,弗雷德里克则呆在位于卢瓦尔河谷的都兰城堡里,打理着家族的酒庄,这次提供白葡萄酒的就是他们。
他穿的是一身比较旧的猎装,出行的马车也很普通,如果就穿着打扮来看一点都不像是公爵,反倒像是个乡绅。
昔日通过奉承讨巧,在沙龙里和女人周璇飞黄腾达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见风使舵成了某种积极的应变手段,只要你有出人头地的雄心。
英国有盎格鲁撒克逊模式,法国也有自己模式——英雄模式,至少他们私底下是那么说的。
换个通俗易懂的方式,嫁进贵族家里的女人,不论她是什么出身,只要能将他家的男人送进先贤祠,那她就会被接受的。
先贤祠虽然是共和派阵营为主,可是孟德斯鸠、伏尔泰都是贵族,马拉原本也是被埋在了先贤祠,后来被移出来了。
雷拉的父亲还是很有远见的,他可以将女儿送去巴黎,让她在那边学好了礼仪,可是他却赶着将女儿送到了这支巡幸的队伍里。
乔治安娜估计雷拉回了自己的卧室会哭,别人的16岁都在玩,她却要面对这些事。她其实可以换一个轻松的活法,但她既然选择了一条艰辛的路,就像波拿巴在土伦之战时说的,瓶子既然已经打开,苦酒也要喝下去。
雷诺曼曾经对乔治安娜说过,当拿破仑在埃及前线的时候,约瑟芬和那个叫夏尔的英俊骑兵在一起,是为了让他去探听议会里的消息,看看那些议员有没有做对拿破仑不利的密谋。
乔治安娜是很想相信她的,女人现在已经不能和大革命时那么自由出入议会了。可是约瑟芬确实很贪玩,呆在后方的日子又很无聊,所以她自己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约瑟芬和雷诺曼。
波旁王朝末期的社交生活建立在某种铺张浪费的方式上,约瑟芬那次穿着满是星星的礼服,头戴麦穗的头冠出席阅兵式就被波拿巴呵斥了。
女人是要给男人撑起场面,但是当波拿巴在里昂当炮兵的时候,他所在的营发生了哗变,低级士兵要求高级军官将灰色收入拿出来。
这事没人跟她说,或者说她身边的人都没有注意到,如此一来即便没有那么多陪伴可能还是个清闲的事。要是有玛丽安托瓦内特身边那些曲解了皇后意图的贵妇,引发了类似“白鹭羽毛”事件就更糟糕了。
当神权倒下,昔日很体面的神父也就没人愿意去当了,即便教会也想要挽回失去的人心,不过清醒过来的男人却不喜欢他们。
女人一向都比男人虔诚,但是对于这种过于虔诚的女性,男人们也是不喜欢的。
那些神父让他们有家归不得,如果说在外面必须保持礼仪,回家了他们就想放松,女人要是还跟他们耳提面命这样不能做,那样不能做,他们就觉得这个家呆不下去了。
情妇、交际花才不管男人的死活,她们给了他们想要的自由和温柔,在她们身上砸钱就心甘情愿了。
气死了又能怎么办?心不在你身上了,哭瞎了他们都无动于衷。
爱丽丝到底年轻,她根本不知道那个接近她的女人是什么心思,爱打听的玛蒂尔达倒是叹听了一些。
无底洞的意思就是家里开银行都经不起她那么挥霍,她的目标就是拿破仑。一是因为他愿意给女人支付账单,二是因为约瑟芬的默许,只要能把乔治安娜赶走,她不介意。
乔治安娜是实在没想到,活到了她这个岁数居然还要宫斗,而且对象还是个能当她儿子的小伙子。
两个大婶这是何苦呢?
别说雷拉,现在乔治安娜也想哭,可是心情平复后她又想笑。
节目单里该安排个滑稽剧,她要亲自去演,保准笑掉无数人的大牙。
她刚穿好披风,打算出门,她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夫人,亚历山大-弗兰所瓦·德·拉罗什富科夫人求见。”侍女在门外说。
“进来。”乔治安娜一边说一边回忆,她可还记得爱丽丝看到父亲时那高兴的模样,像个小女孩似的扑进他的怀里,以至于她忽略了他身旁的女性。
孩子肯定会有父母的。
就在这么一会儿功夫,那位拉罗什富科夫人出现了,也就是利昂库尔的儿媳,她看起来30多岁,实际年纪应该更大一些。
“夫人。”拉罗什富科夫人朝着她行礼。
这个礼比屈膝礼蹲得还要深,有点臣服的意思。
“很荣幸见到你。”乔治安娜对她笑着说,伸手将她给拉了起来。
“爱丽丝承蒙您的照顾了。”拉罗什富科夫人殷勤地说“家翁告诉我,我们要多为您服务,不要光顾着玩。”
“爱丽丝很不错,你看这地方,她可帮我布置了。”乔治安娜看着四周说。
她临时想出的主意,挂上帷幔,就像贴了墙纸,让这个简单的农舍看着华丽了不少。
“她总算长大了一点。”拉罗什富科夫人看了一眼四周后又故作惊讶得说“夫人打扮成这样是要出去吗?”
“你想一起去么?”乔治安娜问。
“如果您允许。”
“那就走吧。”乔治安娜扯着斗篷的衣角说。
“您……这是男装?”拉罗什富科夫人惊讶得打量着乔治安娜斗篷里的穿着。
“我向警察局写了申请,我穿男装是合法的。”乔治安娜不卑不吭得说“更何况骑马的话,还是穿男装更方便。”
“我会侧骑。”拉罗什富科夫人干巴巴得说。
乔治安娜看出了她眼里的不赞同。
“你该学怎么跨鞍骑。”乔治安娜暧昧得笑着说,抬着下巴,趾高气昂得离开了农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