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胸大了不起啊!”
“抱歉,胸大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我跟你拼了……”
站在门外听着里头的动静,姜赟是哭笑不得。
这帮女人竟然能因为这种理由产生如此激烈的辩论,实在是有些颠覆姜赟的认知。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们之间的关系也算是很融洽了。
看来这一路上,彼此之间都增进了不少的感情。
倘若是放在之前,还在京城里面的话,这几个女人必定不会表现出如此亲密的状态。
对此姜赟颇有些满意,毕竟谁会不希望自己的朋友们都能够好好相处呢?
会随自己一同前来九剑镇的,不管怎么说,那都应该被算入是自己人的行列。
而自己人与自己人之间的关系,自然是越亲密越好。
不然前面还要应付黄山长老,后面闻人妙她们又打起了架,到那时,姜赟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想到此,姜赟便从那扇门旁退了回来。
他走回了自己的屋子里面,此时谢山河正坐在床头,张大嘴巴闭着眼睛。
这家伙看上去是累坏了,早上起来的时候他还在打呼噜,现在虽然是坐起来了,但依旧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姜赟哭笑不得的拨拉他一下,待到他迷迷糊糊的把眼睛睁开时,姜赟才说道:“你要睡就躺在那睡。
坐着睡想什么话啊?这么冷的天,还穿这么少,坐这儿睡你真不怕染了风寒啊。”
谢山河没准就是因为口渴或是因为一些其他的原因才从床上爬了起来,回去的时候又太困,忘记了躺下。
经由姜赟这么一说,谢山河才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然后一头又栽倒在了床上。
姜赟无奈的摇了摇头,身手拎起被谢山河甩到一旁的被子帮他盖好,这才轻轻的叹了口气。
“殿下不必为他如此操心。”
吴招峰在一旁淡淡的说道:“这完全是没有必要的工作。”
“甭管有没有必要,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瞅着谢山河躺在床上就开始打呼噜的模样,姜赟也是困意涌上头来,打了个呵欠。
“之后也没什么事了,趁着难得清闲的这会儿功夫,赶快好好休息一下吧。
我啊,我有预感。
接下来这段时间,咱们就算是想休息,也都休息不上喽。”
“……”
虽说吴招峰内心还是希望在姜赟身边护卫姜赟周全的。
但是现实却是非常的骨感。
即便是吴招峰,也感受到了自己身上传来的一丝困倦之感。
毕竟,从京城来到九剑镇,一路上这十五天里,除了吃喝拉撒,以及晚上睡觉的时候,其余时间,大家基本上都在赶路,一直就没停下来过。
因此吴招峰也是遵从了身体的本能,打了个呵欠,回到了姜赟对面的房间里头继续睡觉。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天黑,但姜赟等人却依旧没有要醒的样子。
一直到第二天的凌晨时分,刚刚睡醒的姜赟,总算是感觉恢复了一些元气。
肚子饿得咕噜噜的叫,跟依旧在打呼噜打个不停的谢山河相得益彰。
姜赟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打算下楼去找点东西填填肚子。
才推开门,就见到吴招峰一脸严肃的站在门口。
随后,他冲着姜赟,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嘴前,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眼见吴招峰面沉入水,这可让姜赟感到了些许的惊讶。
吴招峰绝对不是那种遇到了什么事情都要大惊小怪的人,而眼下他竟如此的紧张兮兮。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那便是有大事发生了。
“殿下……先不要声张……”吴招峰压低声音,在姜赟耳边说道:“楼下方才来了一群人,看样子是之前在路上阻截我们的那群人的同伴。
不过他们不是来找咱们的,正主是咱们昨天从野刀帮那边回来的时候,看到在客栈里坐着的那两男一女。”
“何太极?”姜赟也是压低声音道。
“没错。”吴招峰点了点头:“他们才刚刚到,唐掌柜也被他们弄到了一旁绑起来,看来无论如何,他们今天都是要在这里动手了。
所以属下觉得,现在还是不要露面为好,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唔……”姜赟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说的没错啊。
既然他们没来找咱们,那就说明误会已经解除了。
不过,我仍是有些不放心。
你说咱们当时,也不是没有反击。甚至还把他们杀了个片甲不留,丢下十几个同伴的尸体就跑了。
如果换做是我的话,哪怕知道是自己认错了人,这个仇我也是一定要报的。
所以你说,他们会不会也抱着同样的想法啊?今天先把那何太极解决掉之后,下一个是不是就是咱们了?”
吴招峰眉头一皱,低声问道:“殿下的意思是……”
“唉……总之现在也不好说,走一步,看一步吧。”
姜赟摇了摇头:“那何氏跟萧氏之间恩恩怨怨这么多年,他应该也不是个什么善茬。
若是他自己能对付,咱们出手最多也就是锦上添花。
若是他不敌对方,这才是咱们雪中送炭的好时机。”
吴招峰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随后就跟着姜赟蹑手蹑脚的走到了楼梯边上,探出半个脑袋一只眼睛往下看。
此时,楼下可以说是灯火通明。
大堂里面站着少说要有二十号人,个个都是举着火把,整个大堂里面都被他们手中的火把映照的一片火红。
“姓何的!”
此时,就听一个刚刚从客栈外头走进来的人,咬牙切齿的低吼道:“我找你找的可是好苦啊!
从西北一路我追着你到了九剑镇,你可知道这一路上我吃了多少的苦,遭了多少的罪么?”
“他就是那个萧少君?”
听他这么说,姜赟的心中忍不住升出了一个问号。
对何太极有着如此执念的估计也就只有萧少君了吧?
若不是他的话,这人又能是谁呢?
但接下来,何太极说的话却是直接推翻了姜赟的猜测。
“如果是你那位主子来跟我说这句话,我会非常赞同他的话。
但如果是你,请恕我不敢苟同。”
第一次听到何太极的声音,叫姜赟感到有些意外。
本以为他们这种江湖儿女,声音和语气都会狂野一些,但何太极的声音温吞,语气也是非常的谦逊。
这可叫姜赟觉得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
堂堂大梁山庄的庄主,就算是个年轻人,那也得有气势一点吧?
眼前这个何太极,给人的印象比起一个着名山庄的庄主,更像是一个读了一辈子书的书呆子一样。
就算是对方气势汹汹的逼上前来,他也不会生气,只是略显局促的想要据理力争。
这完全就没有身为庄主的气势啊。
“你少他妈说废话!”
对面那人一听这话,便红着眼珠子怒道:“告诉你,姓何的!我唐国之所以会被灭国,最大的原因就他妈是因为你爹!
要不是你爹,先帝又怎么会死?!先帝若是不死,我唐国又怎会灭亡?!
你们父子俩就是他妈的历史的罪人!
不止是少君,想要你死的人可太多太多了。
真是幸运,我也是其中之一。
同样的,对你来说还真是不幸。
跑到了这里来竟然都能够遇见我,这可是你倒了八辈子血霉啊。”
一边说着,那人一边抽出了腰间的长刀来:“那么,临死之前,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么?”
“姜怀仲才是导致唐国灭亡的罪魁祸首,就算你们不仇视他,至少也得去仇视真正夺走唐国地位的高车汗王吧?
可你们为什么偏偏会把这个罪魁祸首的身份安在我父亲,与我的身上呢?
我不是很能理解。
难道是因为你们觉得我们何家比起姜怀仲,以及高车汗王来说,会更好欺负一些吗?”
“你!”
“我啊,从小我的父亲就告诉我,要以直报怨,要以德报德。
以前我并不是很清楚,这句话的真正意义。
但是现在我明白了。
简单来说就是他人敬我一尺,我敬他人一丈。
他人辱我先人,我便杀他全家。
你觉得我这样解读有什么问题吗?”
姜赟和吴招峰所在的位置并不是很好,没法直接观察到下面的何太极。
不过,何太极这番话却让姜赟情不自禁的竖起了大拇指。
这才对嘛!这才有堂堂大梁山庄庄主的气势嘛!
“少他妈说废话!弟兄们上!把他给我围住!
老五,老六!就按之前说的那样!你们赶紧上去把他的鼎炉给我弄死!
不然的话,咱们迟早都要被这个王八蛋耗死在这里!”
“是!”
一声吩咐过后,大堂内的众人是一齐动了起来。
有的去围住何太极,还有两个则是直接往楼上跑。
“鼎炉?”
姜赟有些疑惑。
吴招峰看了眼姜赟,并没有去解答姜赟的疑问。
而是直接对他说道:“殿下,他们的人马上就要上来了,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姜赟可并不觉得他们会放过除了鼎炉之外的人。
反正这些家伙最后要么是被关汉平拿下,要么是被秦若素打得抱头鼠窜,那么还不如就在这里把他们解决掉。
更何况,两人现在要是想走的话势必会弄出些动静来。
到头来,一场恶战总是免不了的。
所以与其那个时候跳出来,倒不如现在就先出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样还能抢占一些先机。
想到此,姜赟便冲着吴招峰使了个眼色。
吴招峰是心领神会,微微点了点头,便站起身来。
上楼梯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姜赟甚至还能听得到他们在分工。
“六弟!你去右边,我去左边!咱们一定要尽快把鼎炉给拿下!”
听他们这么说,姜赟的心中越是好奇。
这鼎炉,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为什么他们明明对付的是何太极,却如此的在意鼎炉呢?
低头再看看大堂里面,其他人似乎也都是在等待着什么似的,一个肯上前主动跟何太极动手的都没有。
难道说,这鼎炉就是击败何太极的关键所在?
姜赟眼珠子一转,心中灵机一动。
随着那两人的脚步声已经是近在咫尺,潜藏在黑暗之中的吴招峰猛然现身,随后抬腿就是一脚踹了过去。
老五老六这两个倒霉蛋是万万没想到,楼梯口上居然还他妈藏着一个王八蛋踹黑脚。
于是毫无防备之下,两人是上来的快,回去的也快。
吴招峰一脚就把两人从二楼上头踹了下去,身体撞在木制的扶手上,把扶手撞了个支离破碎。
俩人从楼梯上一下子摔了下去,大堂里面的众人便是倒抽一口凉气。
“妈的!竟然还有同伙!”
站在何太极对面的那个人气愤不已的用刀指着姜赟和吴招峰骂道:“有种你们俩下来!咱们好好的碰一碰!”
“行啊。”
姜赟随意的回答道。
走到断裂的扶手边上,往下一跳。
落地之时是身轻如燕,没有溅起半点尘埃。
跟谢山河在一块呆的久了,没吃过猪肉也是见过猪跑的。
虽说谢山河落地时的那种身轻如燕是完全靠自身的力量来做到的,姜赟没办法做到那一点,但他能够用内功模拟出来。
这样的方式虽然有些投机取巧,但确实装大尾巴狼的好办法,总是能把阿秋这样的傻瓜唬得一惊一乍的。
看到姜赟的落地方式,对面那人也是瞳孔一缩。
紧接着,他面沉入水,低声说道:“吾乃鄯州司都元帅帐下十三将之一,杜令山,此番捉拿此人乃是为公。
倘若阁下与此人并无多大干系的话,还请阁下就此退开!
此事事关重大,若阁下被卷进来,那结果可就不太妙了。”
姜赟一听这话乐了,摸着下巴想了一下,随后说道:“鄯州司都元帅,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应该是宇文硕吧?”
“你……你怎知道?!”杜令山瞪大了眼睛,看着姜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鄯州司都元帅这个职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说大不大,那是因为跟其他的官位相比,这个官位简直就没有什么存在感。
说小不小,则是因为宇文硕这个人在当地非常的有名气。
鄯州司都元帅并无实权,真正掌握实权的是他手下的司都元帅府,里面的那些文官都是由中央任命的,他们才是真正的掌权人。
但宇文硕的家族本身就是鄯州土生土长的勋贵世家,早在四百多年前,前朝刚刚建立的时候,他们宇文家就已经在鄯州抵御吐蕃人入侵中原了。
四百年如一日,直到今天,宇文硕依旧在继承他先祖的志愿,而鄯州人也非常的尊崇他,这里面甚至包括中央派去限制宇文家族的那些大臣们。
只不过,因为宇文硕的父亲,宇文不器在前朝末期的那场轰轰烈烈的大战之中站错了队伍,他选择帮助陆庸延续陆家的江山。
因此,这些年来,朝廷没有再宣传宇文家的功绩。
就像是一种惩罚一般,宇文硕只能默默无闻的继续守在鄯州。
这也是为什么,杜令山听到姜赟说出宇文硕的名字之后,会显得非常的震惊。
因为宇文硕这个人只在当地出名,出了西北,可就没人知道这个人了。
甚至,有很多人都没有听说过鄯州司都元帅这个职位。
可眼前这个年轻人却清楚的知道鄯州司都元帅,甚至还知道元帅本人。杜令山实在是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九剑镇里的人难道都是这种神通广大之辈吗?
昨天在街上随便逛了一圈就遇到个之前素未谋面,却一眼看出自己是外地人的家伙。
还有个人一眼就看出来自己是从西北来的。
明明自己已经伪装的很好了啊,就连水囊都不往脖子上挂而是别在腰间了,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就被识破了呢?
想不通啊想不通……
总而言之,此时的杜令山已经是把姜赟当成了那些人之一。
而且,最重要的是——既然他知道鄯州司都元帅,那自己接下来的行动,是真的无法再继续展开了。
因为自己根本就他妈的不是人家的手下,自己是冒名顶替的。
要是这家伙沾点官府的身份,自己可就玩完了。
想到此,杜令山的脸色剧烈的变化。
“我听说宇文元帅这个人对自己的属下要求向来严格,早年在征讨吐蕃的时候,路过青唐城,他三令五申不许士兵骚扰当地的百姓。
结果就有了一个士兵偷偷拿了老乡送的酒的这件事。
宇文元帅得知此事之后,找来了那个老乡,当着他的面把拿了酒的士兵斩首。
我想不到,治军如此严苛的宇文元帅,若是得知他原本应该驻守在青塘附近为他的大军搜罗战马的十三部将跑到了九剑镇来,会不会带着人杀到九剑镇,把他不听话的部下就地正法。”
“……”
杜令山的脸色是忽明忽暗啊。
虽然宇文硕所在之处距离九剑镇有十万八千里,但是他知道,宇文硕一定是能够干出这种事情来的。
杜令山想杀何太极不假,但是他却不想死。
他有更重要的使命要去完成,相比之下,杀死何太极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而且,尤其是现在这个时间点,自己千万千万不能出现什么意外。
何太极虽然棘手,但是只要解决掉鼎炉,他就是一个纸老虎,一阵风吹过,他所营造的强势便不攻自破。
但是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以及站在他身后的楼梯上掠阵的那个眼睛小到睁不开的家伙,却是让杜令山感到十分危险。
老五和老六现在还躺在地上哼唧呢,他们俩就算实力不如对方,那也是在自己这群人当中排前几位的。
他们俩挨了一脚踹到现在都没缓过来,那自己就更不用说了。
总而言之,权衡利弊之下,都不用姜赟开口让他们滚蛋,杜令山就是大手一挥,说道:“撤!”
说完,便带着人匆匆的逃离了福来客栈。
吴招峰见人走了,这才从楼上跳下来。
走到躺在地上呜呜个不停的唐逸身边,把他嘴里和身上的麻绳全都给解开。
唐逸这才哆哆嗦嗦的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要死了!真是吓死我了!”
“多谢这位仁兄出手相救,若是没有兄台出手,恐怕在下今天免不了会挨一顿毒打。”
扭头看了眼唐逸的工夫,何太极便冲姜赟毕恭毕敬的拱手施礼。
如此谦逊有礼的态度,姜赟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见。
哪怕是在京城那些世家子弟,嘴上跟你客气,但总会让人感觉到他们心中的不服气。
可是何太极却会让人觉得心旷神怡,或许,他是发自内心的感谢自己。
“我看未必吧?”姜赟冲何太极笑了笑:“你那个小跟班,我虽然没有见过他动手。
但他的实力应该不差。
就算我们俩没有出手,你那个跟班也会帮你解决掉这些人的。
更何况,听他们那意思,若是不先解决鼎炉,就永远都解决不了你。
你大可趁此机会,率先动手,将他们一举击溃嘛。”
姜赟的话里带着不少的试探,只不过何太极却浑然不在意。
他微微一笑,回答道:“呵呵,兄台所言极是。
但事实并非如此。
不怕兄台您见笑,在下对这股力量的使用并不算熟练。
至于鼎炉,她也是前不久才成为鼎炉的。实际上她也不懂得如何运用她的力量。
因此,能够保证在下自己不受伤,便已经是极限了,哪里还能顾得上率先出手呢?”
何太极语气真诚,说这话的时候半点不似作假。
可是落在姜赟的眼里,那可就有点不对头了。
要说为什么的话……
可别忘了刚来九剑镇时,在路上遇到的那些山贼尸体啊。
之前姜赟还是半信半疑,但当他知道了这个人便是何太极的时候,两件事情就一下子串在一块了。
他,或者那个车夫动手时,手段可以说是干脆利落,但有一具脑袋搬了家的尸体,可是呈现出不同的模样。
那个伤口可是跟其他死掉的山贼身上的伤口截然不同。
与其说是干脆利落,倒不如说是干净。
现在看来,那一定是眼前这个带着一张谦逊笑脸的何太极,他自己的手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