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绫是皇上身边的内侍亲自送来的,他亲眼看着李贵妃断了气,才回去向皇上复命。李冥通敌叛国,李贵妃与人私通,李府上上下下,都被斩了个干净,李府没了,李贵妃的尸体被丢进了乱坟岗。
金峰寺逼宫事件以后,朝廷又花了几个月的时间肃清余党,等事情结束以后,京城里又已经开始入夏了。
只是皇上绝口不谈江淮意,仿佛他从来不曾存在过,李府被连坐的时候也没有他。
皇上直到现在都不能直面这件事情,也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态度。
而江棋阔也没再回过宫里。
李太尉在逼宫的时候只是把江棋阔上不得台面的身世昭告天下,太子跟江棋阔感情上面的事情他没说到位,太子若是想粉饰太平,他也完全可以遮掩到位。
但是太子却在回宫以后主动向皇上和皇后和盘托出。
皇上龙颜大怒,几个月不曾理过太子。皇后心里虽十分失望,但母亲对儿子仿佛有一种天生的不忍心。
心里觉得是他错了,但是看着太子将自己困在东宫,魂不守舍的样子,皇后到底还是心软了。
江淮意出了宫,不知道去了哪里,也没再跟太子联系。
最敏感的那段时间已经过去了,皇后开始时不时在皇上面前吹吹耳旁风。
东宫那个毕竟是太子,更是皇上唯一的皇子,皇上也不是个蠢的,只需要稍微思考一下便知,太子又错在哪里了呢?
他从小就宽厚仁慈,乖巧听话,在知道江淮意的身世时,如果他见死不救甚至直接向皇上告发,那他就不是大家所认识的那个太子了。
再说感情的事情也轮不到他控制,回想起来,太子也吃过不少苦头。
最终连皇上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是气太子隐瞒江淮意的身世吗?还是气太子不顾众生,与江淮意有了感情?
那个孩子就算知道自己的身世,也知道当今皇上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但是这么多年来,他不曾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
如果没有太子在身边约束着他,只怕他或许会成为比李冥更大的魔头。
每个人都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江棋阔也一样。
太子深居东宫不出,也不曾开口问起过江淮意。如果不能改变这一切,放他走是最好的选择。
这深宫之中有什么好的,何必困着他一辈子。
江淮意在京中有几处宅子,他在江王府附近住着,宫外的人都知道。
他从来没有离开过京城。
不知道在等什么,他就是想在京中等等。
这日,钟文清带着维莎公主去看他,看到他拿着锄头在院子里种着什么。
钟文清连忙过去抢他手中的锄头:“殿下你怎么做这些活?快给我。”
江棋阔笑了,拿着锄头的手闪了闪,躲开了钟文清:“哪里还有什么殿下,都叫你以后听太子差遣。”
钟文清微微皱了一下眉,又开始表明立场:“你永远是我的主子。”
维莎直白附和道:“就是啊,在我们哈木,主仆关系是一辈子的。”
江棋阔不跟他们犟,伸手指了指屋内:“你先带维莎进去坐着,桌上有茶,我把这些种完。”
“殿……主子,你种的这些是什么?”
“竹子。”江棋阔简洁回道。
钟文清只带着维莎在江棋阔那里待了两盏茶的时间,他跟容大人约好了要去容府给维莎抓两只兔子回去养。
两人到了容府,行了礼之后,容世平就带着他俩到后院去逮兔子。
容府的后院俨然成了兔子的天下,兔子繁殖得相当快,除了前面那四只,不久前又生了一窝。
因为白团子和它的小媳妇儿都是浑身白毛,所以生的所有小兔子也都是白毛兔。
维莎看着草地上一团一团的小可爱,马上兴奋得不行,跑过去跟它们一起玩。
容知棠抱着白团子也去了后院,将军在他身边陪着。
将军其实不想让他们搬回容府住,但是现在朝堂安定下来了,老太傅和世平在江王府住着也不太自在,况且他们也惦记着这一窝兔子,所以就搬回来住了。
胜文身子恢复以后,也跟着他们一起回来了。
江淮思现在才几个月大,这孩子出奇听话,夜里也不闹,吃饱就睡,出生的时候月份不足,看起来皱皱巴巴的,但是现在也慢慢长开了。
老太傅可喜欢这个大孙子,每日乐呵呵地抱着不松手。
钟文清凑过去看了看孩子,江淮思看到陌生人,眼睛滴溜溜直转,也不哭。
钟文清觉得有趣得紧:“他怎么不怕人呢?真乖。”
有人夸自己孙子,老太傅当然十分高兴:“这小子确实好带,一点也不像他父亲小时候,倒是像他伯伯,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容世平溜达着过来,对他父亲十分偏心的言论觉得不满:“爹,你一天能夸八百遍我哥。这条街上,家家户户都知道我哥小时候听话好带了。”
老太傅给了他一个白眼:“我说的都是事实,你哥小时候就是比你好带,你皮实得很,一天打你八百遍都不嫌多。”
容世平不干了, 马上朝院子里喊容境安:“哥!将军!你们快出来给我做主啊!”
容知棠回到大厅,温和问道:“怎么,你又惹父亲了?”
容世平嗤了一声:“我可不敢,爹他偏心,只知道夸你。”
老太傅一把年纪了,不仅要忙着带孙子,还要忙着跟自己的小儿子吵嘴,一天天的过得十分充实。
容知棠已经习以为常了,不再理他俩,转身去问钟文清:“钟大人方才是从淮意那边过来?”
钟文清点头。
“淮意在做些什么?”
钟文清顿了一会儿:“……主子他,好像是在种竹子。”
容知棠和将军是见过淮意那一院子的竹子的。
“也好,有些活计,就能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容知棠如是说。
维莎抱了一公一母两只小兔子回去,两人没留下吃饭。
容知棠和江胜寒在容府吃过晚饭,又说了一会儿话,两人才起身回江王府。
两人在夜间仿佛走了很多遍这条路,容知棠用袖子遮着脸,打了个哈欠。
将军转头看他:“乏了?抱么?”
容知棠伸出双手:“抱。”
将军轻笑一声,俯身轻松将他横抱在怀里。
“将军。”
“嗯?”
“你知道淮意种的是什么竹子么?”
“看不出来。”
“他种的是斑竹。”
斑竹枝,斑竹枝,泪痕点点寄相思。
他在等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