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氏几人一顿,竟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最亲的人去世,还是以这种悲剧式的方式去世,无论说什么都会显得极为苍白无力。
待喜儿姐弟俩心情平复下来,黎氏才爱怜地看着他们:“这几日先在咱家好好休息几天,以后的再说。”
此时此刻,黎氏也不问他们接下来的打算了,看样子也是无亲无故,跟着大波逃荒的人逃到哪儿算哪儿了。
最亲也是最能倚靠的人去世,还颠沛流离不知前路在哪儿,连徐海春这个大男人听着都觉得甚是凄惨。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如此又过了十日,眼看就要到十月底了,之前到凤山镇拉回的几坛子水也快要见底了,整个徐家村村民又是愁得不行。
连明月都不知道这干旱何时是头了!
“轰隆隆,轰隆隆”,睡梦中,明月似乎隐约听到打雷声。
明月还以为是内心潜意识的念想让自己耳朵出现打雷的幻觉。
突然,“哐哐哐”又是一阵打铁击鼓的声音,“下雨了,下雨了,老天爷终于下雨啦!快起来拿桶拿盆盛水啊!”
是村民们奔走击鼓呼号的呐喊。
明月一个激灵起身,都顾不上穿鞋,就往门外冲。
果然,院子里已经淅淅沥沥下起了雨,虽然不是骤雨,但是这淅淅沥沥犹如三月小雨,让明月激动得直掉眼泪。
大雨下得太及时了,只要下,何时都不晚!
徐海春黎氏等所有人也都跑出来看着院子里淅淅沥沥的小雨,又笑又跳。
喜儿和三宝则是跑到院子当中跪坐雨中,淋着雨抱头痛哭,似乎是想把这几个月以来遭遇到的所有不公、饥饿、悲痛、绝望全部都释放出来。
在屋檐下看着姐弟俩恸哭的徐海春一家子人,眼眶不由得也红了。
这一幕也成了几十年后众人回想起来仍记忆犹深的经历,历历在目。
人生四大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在没来到这里前,明月其实对这人生四大喜没啥概念的,只是此时亲历其中,才知道这人生四大喜实至名归!
这场大干旱持续了整整十个月,也幸好这雨来得及时,不然南阳县也要乱套了!
此时的县太爷望着天淅淅沥沥下着小雨,缓缓吐出了沉郁心中的一股气,如释重负。
虽然因干旱,全县基本上没有进行秋耕,但南阳县最终没有出乱子,主要还是得益于去年秋耕时县太爷力排众议立即推广土法沤肥,让整个县的秋收增加了三层不止。
粮食增产,农民手中也有了更多的存粮。
再加上干旱来临时,县太爷当机立断让全县民众储水做提前准备,让民众有了万全准备。
大伙手上有粮,家中有水,虽说少耕种了一季,但省着吃用,总算是勉强等来了这场甘霖。
县太爷很是感慨,这一切还是要归功于那徐氏父女,或者说,是那徐氏女?
不过,大景其他大部分府县可就没有南阳县这个好运气了。
在他们还没等到这场雨时,灾民们早把县衙冲破了,只为能喝上一口水,吃上一口馍。
更有甚者,有的县太爷还被民愤冲天的流民给抓了祭天呢!
当然,这场大旱导致无法秋耕,朝廷肯定是要免赋税徭役的,不然,那不是要把大景子民往绝路上推吗!
而且不止要免赋税徭役,还得继续开仓放赈灾粮,帮着大景子民渡过这个难关,直至明年春收之时!
下雨了,绝大部分灾民也开始返回故乡了,等县太爷把小部分不想回故乡又无处可去的灾民安置好,半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
然后县太爷又号召各大乡绅有银子的出银子,有粮的出粮,发挥互助精神,帮助县里其他乡镇部分困难灾民。
此时的徐明月和陶掌柜也已经开始继续酿酒了,经过烹煮蒸馏取酒的高粱虽然口感不好,但是对于那部分缺粮的灾民来说,总比啃树皮吃观音土要好上千百倍。
眼看年关就要到了,至于喜儿三宝这姐弟俩怎么安排,徐海春黎氏也是有点愁。
之前黎氏也试探问过他们是否还有亲人。如同预料的,他们在那原主家那么久,也没见过什么亲人。
徐海春黎氏叹气。
明月自那场雨中恸哭后倒是有个想法,不过也要看看他们品行如何才好做决定。
这一个多月以来,明月暗地里时时关注着这姐弟俩,见他们在面对徐海春黎氏明月他们一家人时,总有一种下人对主家的卑恭。
喜儿勤快聪明本分,三宝憨厚,不是那油嘴滑舌会来事之人。
所以,在除夕夜吃过丰盛的年夜饭后,明月悄悄找了喜儿三宝,开始了他们人生中第一场平等的对话。
“我这儿有两条路,如何选择就看你们的意愿了。
“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这个选择要完全出自你们的真心!”
喜儿姐弟俩绷着脸,一脸惴惴不安。
“你们是想继续卖身为奴,还是签十年合同,待十年后愿做自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