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一，宜出行，入学，祈福，祭祀。
这日清晨，徐海春一家起了个大早，待吃过早饭，徐海春和黎氏拎着篮子，带着激动得一宿没睡好的徐向东往隔壁村李家村走去。
没错，今儿就是大哥徐向东破蒙入学之日。
因徐海春已提前拜会，书桌座椅笔墨纸砚都已准备好，只等今日带着拜师束修六礼过去即可。
明月对新鲜事物还是很有兴趣的，听说拜师行古礼，明月便缠着徐海春要一块儿去。
徐海春黎氏也乐意满足小女好奇的心思，所以一家四口人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来到了李家村的私塾里。
这私塾是李家村的族学，名半山学堂。
据说这半山学堂是李家村一位年过五十的秀才屡试不第，回乡在宗族的扶持下开办的。
虽说是族学，但李家村适龄学童少，为了继续开办族学，前几年也开始收授邻村的学童。
万氏的儿子，也就是明月的大堂哥徐福贵便是在这里进学。
辰正一刻，便到了入学礼的吉时，明月随着徐海春和黎氏站在一旁围观。
首先是正衣冠。大哥恭立私塾门口，由老先生整理衣冠，然后随着先生肃穆走进学堂。
走进学堂后，行拜师礼。首拜至圣先师孔子神位，双膝跪地，九叩首。
再拜先生，三叩首。然后双手奉上束修六礼。
六礼有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和猪肉。寓意勤奋好学，早日高中，功德圆满，同时也表达对先生的谢意。
明月心想，原来这时代也有孔子，倒是不知从哪个朝代开始断层，不再是明月熟知的历史了。
行完拜师礼后要洗净手。
大哥按照先生示意起身走到一旁的木盆洗手然后擦干。寓意净手静心，去除杂质，心无旁骛。
最后就是开笔礼。只见那先生手持蘸着朱砂的毛笔在哥俩的眉心上点了一红痣，说是朱砂开智。
接着先生敲响一旁的鼓警示。
敲鼓结束，大哥便在先生的指导下润笔，抖着手在宣纸上写下一个有些歪斜的“人”字。也就是所谓的描红开笔。
描红开笔后，入学礼仪式结束，意味着大哥已经正式拜入先生门下，开始路漫漫其修远兮的求学路。
仪式全程端穆严肃，透着恭谨敬意，明月看得津津有味。和这一比，现代所谓的仪式感都是浮云啊。
拜师仪式结束，徐海春正在叮嘱着徐向东，正四处观望的明月忽然瞥到旁边的柱子后有双愤恨的眼睛盯着他们。
明月仔细一看，这不就是大堂哥徐福贵嘛！大柱子都遮不住那一坨厚实的身子。
徐福贵见明月看过去，还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明月扯了扯徐海春的衣衫，徐海春朝着明月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刚好撞上徐福贵瞪人的目光。
徐福贵见大伯发现了他，眼神瑟缩了下，也不喊人，收回目光跑回学堂去了。
“东子，咱是来认字的，以后见着福贵就躲着点，实在躲不了也不用怕，咱站着理就行。”徐海春不忘嘱咐一句。
徐海春和黎氏把能想到的事情都叮嘱了一遍，事无巨细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得分别好长一段时间呢。
明月看着有些好笑，大哥不是每天都回家吗？
看来分离焦虑症不单单是小孩子有而已，大人也有呢！
等叮嘱完，看着徐向东进学堂了，徐海春黎氏才带着明月往徐家村走。
路上，徐海春怕明月小胳膊小腿走得累，背着明月走了好长一段路。
徐海春一家三口人刚回到徐家村，就看到徐海冬顾不得和大哥徐海春打招呼，只留下一句“我媳妇儿要生了！”就匆匆往村中稳婆王婆子家跑去。
黎氏一惊，历来女人生娃就像在鬼门关走一遭，顺利还好，万一发生点什么，就真的是大人小孩都遭罪了。
三弟媳性子也蛮好的，之前未分家时候，黎氏和她处得也极好。今儿她要生了，就说要过去帮忙安抚一下，免得林氏害怕。
徐海春一家三口急急回到家，黎氏叮嘱了几句，才拎着之前就洗干净暴晒过的包被小衣裳匆匆往吕婆子家赶。
明月闲着无聊，想着萧彻估计也不在竹林，便蹲家里用木炭在屋檐下练习写字。
还别说，这古老的字（繁体字）笔画还贼多，之前明月便给自己定了每日熟练十个复杂的繁体字要求。
十个复杂的繁体字还没认全一半，就看到黎氏有些灰头土脸的回来了，像是摔倒过在地一样，脸色极不好看。再一看她拎着的包裹也沾了泥土。
“阿娘，您怎么了？”明月有些心疼，丢下手中的木炭跑上前去。
听到明月的声音，徐海春和春桃也从屋子里走出来，看到黎氏有些狼狈，纷纷关切追问怎么了。
“阿娘……额吕婆子拿扫帚把我赶出来了，这些小衣裳包被也给扔出来了。”黎氏脸色极为难看，郁郁说道。
“那先不管她了，晚点我再去外面看看情况。”徐海春伸手帮黎氏把身上的泥土枝杈拍掉，叹了一口气说道。
阿爹二弟看着都是不顶事的，吕婆子又是这么一个人，三弟年轻不经事，他媳妇又是第一次生娃儿，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三弟此刻得有多慌呀。
徐海春皱着眉头想道。
明月也有些担忧，虽然没有生过娃，但还是知道女人生娃风险挺大的，更何况是在这个医疗技术极度贫乏的古代。
也没心思练字了，吃过午饭后，久不久就跑到吕婆子家门外，时不时听到里面林氏大声喊痛声，心不由得揪了起来。
就这般持续到了傍晚，徐海春一家人快速地解决了晚饭，又走到吕婆子门外等候消息，但是直到太阳落山了，算算也将近五个时辰了，林氏还没生下来。
“林氏，快打起精神使劲，就快看到娃儿的头了。”稳婆大声喊着。
“林氏，来，跟着我呼吸，呼气，吸气，对，别闭眼，宫口快开了。”稳婆继续喊道。
“媳妇，你怎么样了？还好吗？”三叔徐海冬在门外焦急喊着，明月在外面都能感受到三叔急切的心情。
“不好了，王婆子，产妇看着没力气了！”在产房里帮忙的婶子突然急喊道，声音惊恐。
“用手推她肚子！”稳婆比那婶子还慌，当机立断道。如果产妇没了力气，后果那就不堪设想了。
“啊！好痛！不要啊！”是林氏吃痛的哭喊。
“别管她，继续用力往下推！”稳婆略有些放心，有力气喊就行。
吃了晚饭后喊万氏继续烧水的吕婆子走进产房，闻着满室的血腥味，皱了皱眉，神情有些不耐。
眼看林氏喊痛声渐渐低了下去，稳婆又看看被褥底下，宫口还没开完呢！这下子真的有些慌了！见到吕婆子，赶忙开口。
“吕婆子，有没有参片给产妇含着呀，产妇快没力气了！”稳婆急急喊道。
见吕婆子皱着眉头，稳婆更急了。
“吕婆子，我什么法子都用了，产妇实在没力气了，现在得给她参片含着，不然可就危险了！”
“参片这么精贵的东西，咱穷乡僻壤的哪里有哇！”吕婆子不耐烦地喊道。
又看向满头是汗眼睛无神柔弱躺在那儿的林氏，心里一股无名火升起。
想到就是这装柔弱的模样把小儿子的魂都勾跑了，不要壮实好生养的李家女，偏要这个风一吹就能倒的狐狸精。
语气更加不耐烦了。
“没用的东西，半天都生不出一个娃来！”
还有意识的林氏眼皮颤了颤，揪着床单的手捏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