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武帝微微蹙着剑眉,看了看太子,那安神香里的“无忧梦境”已经无声无息的燃了起来,他又转头盯了一会儿那香,猛然醒过神来,立刻道:“李祥,换一种熏香,这个香熏得朕头痛!”
他自己怎么样都可以,但是却不能让太子跟着自己陷入幻境之中,他是大晟皇朝的储君和延续,也是神武帝最重视和在乎的儿子。
神武帝吩咐完,自顾自躺下歇息了,而太子沉默着也在矮榻上躺好。
夜深人静,神武帝被突如其来心脏处传来的尖锐的疼痛疼醒,他痛苦的声音惊醒了太子,太子从矮榻上一跃而下,李祥也小跑着到了床榻边,太子扶起神武帝,看着神武帝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连忙道:“李公公,去请太医!”
忽然太子的目光一凝,停留在神武帝的手掌上,只见一串鲜红的珊瑚手串被神武帝紧紧的握在手里,桃花蝴蝶珊瑚手串被蓝青梧贴身戴了二十多年,日久天长早就已经浸染了蓝青梧的九芝花露体香,此时太子的鼻端闻着那若有若无的香气,心中再次升起悲痛。
“别走……别走……”
神武帝在痛苦的呓语着。
神武帝放了蓝青梧去往边境的大桃树下,他什么也没有留下,唯独从蓝青梧的手腕上拿下了这串珊瑚手串。这些时日,他将手串藏于自己怀中,无外人时便将桃花蝴蝶珊瑚手串拿出来,细细的端详着,痛苦的怀念着。
神武帝的心疾再次发作,次日清晨天还未亮,乾政殿的外殿就跪满了一堆金尊玉贵的人。帝王再次病倒,让几个皇子、公主、后宫嫔妃还有文武大臣们明白过来,神武帝并没有从昭懿皇后崩逝的打击中缓过来。二皇子更是一度陷入自责愧疚,他执意不肯离开乾政殿,想要留下为神武帝尽孝,可是神武帝也是真的不想见二皇子,他直接将事情扔给了太子,让太子处理。
太子微沉着脸色送走太医,又安排好外殿的一群人,亲自侍奉在神武帝跟前,每日他都亲自喂汤药给神武帝,七公主也在宫中住下,和太子两人守着神武帝,如此折腾了好几日,神武帝的病情也稳定了许多。
这日,太子吩咐了好些膳食,想让神武帝多用一些可是神武帝摆摆手,毫无任何胃口,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红色清润的手串,微微闭上眼睛。
太子沉默了一会儿,李祥无可奈何的带着宫人将膳食都撤了下去,待寝室内没有外人了,太子双膝跪在神武帝面前,有些哀求道:“父皇,您太痛苦了,儿子实在不忍心看着您一直陷入在怀念母后的绝望里,既然您这么痛苦,何不召一个人打发时光,姜母妃也罢,新人也罢,儿子只想着让您再陪着儿子几年,我和玥玥都不想再失去父皇,您分些心思出去,相信母后也不会怪您的!”
蓝青梧还在时,就不止一次的嘱咐过姜贵妃,让她在自己去后,宽慰帝王、陪伴帝王。那时候蓝青梧就怕神武帝会如同梦中一般心力交瘁、绝望早逝而亡。
可是神武帝却没有遵循蓝青梧的遗言,他看着手中的珊瑚手串,淡淡道:“你不懂!你母后小气得很,她在时便让朕同她一样遵循着她的规则,你母后开心得很!以前朕年轻时的那些妃子,她心里都一一记得,觉得朕破坏了她的规则,生前朕完不成她的愿望,若是在你母后去后,朕再跟一些嫔妃有瓜葛,恐怕你母后在朕去后下了地府也不肯再见朕!”
“你父皇怕得很,不想再惹你母后生气!我们也约好了,若是有下一世,必会只和彼此相守一生!再没有他人!”
太子抬头看着教给自己帝王之情的父皇:“父皇,儿子不太懂,又好像懂,儿子从幼时就看着您和母后琴瑟和鸣、恩爱无比,所以儿子应该懂得您的心情,懂得您和母后的感情,可是您又教导儿子三宫六院、正妻妃妾,不可偏倚于任何嫔妃,不可托付任何人于帝王真心,所以儿子又似懂非懂!”
“儿子能想像您和母后一直这样相守下去,却不能想像自己会和哪个女子这样坦荡的相爱相守!父皇,儿子只恳求您,再留一些时日!”
太子膝行两步靠近床榻,缓缓的伏在神武帝双膝:“父皇,再留下一些时日吧!儿子不想高高在上的、却冰冷孤独的独自一人在顶峰待着!为了儿子、为了玥玥,父皇,您……请您再忍耐忍耐!儿子会一直陪着您!玥玥也会陪着您!父皇,我们都不能再失去您!”
神武帝微微闭上双眼:“朕知道、朕知道,朕一直在抵抗着、一直在努力着,虽然很痛苦、很痛苦,可是我不能失信于你母后,她一直在看看着我!皇儿,朕也不想让你变成孤家寡人!虽然那就是帝王的宿命!你将那一盒子“无忧梦境”拿走吧!”
神武帝无奈至极让太子拿走了“无忧梦境”,过了一段时日,太子、几个皇子公主侍奉着神武帝在御花园中散心,一群人跟在神武帝身后,欣赏着御花园的美景。
当那个神似蓝青梧的宫女出现在神武帝面前时,太子便知道事情要糟糕。那个女子跪在神武帝面前,微微抬着头,她的眉目之间的那种气韵简直就和蓝青梧一模一样。
太子情不自禁的蹙紧了剑眉,他侧头看向自己的父皇,果真看到神武帝的凤眸深处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戾气!
太子连忙上前一步:“何人阻挡?来人,将这女子拿下!”
神武帝定定看着那女子,开口道:“退下!”
那女子的全身而退,令太子微微感慨着,谁知道次日便有人发现那女子的尸身,她被人杖毙于一处偏殿,薄薄的背脊被帝王命人打断了好几截。
神武帝绝不允许有人利用蓝青梧,亵渎蓝青梧,外人也许觉得那女子眉眼处神似蓝青梧,可只能看到黑白两色的自己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个东施效颦之人有多么劣质,多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