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京城的勾心斗角、魑魅魍魉不同,如今的日照县已是上下一团和气,朝气勃发。
七月三十日,辰正(8点),已点完卯的众人簇拥着秦浩峰和张海源出了县衙正门,秦浩峰笑着拱手道,“诸位,快去忙吧,如今铁器、耕牛都是齐备,且回去准备起来,边角种些豆子也是好的,今日我和张县丞且去两处查看,不相关的便先回去吧”。
众人都是笑着施礼,大唱赞歌,见秦浩峰挥手,便都离去,留了两城里和西关里的里长并几位村正。
“淳钧兄,我且去西关里了”,张海源笑着施礼道。
“且去,且去”,秦浩峰笑着回道,两人拱拱手分作两个方向各带人马去了。
两城里里长叫于先,四旬年纪,头上戴了个瓦楞帽,穿了身青布长袍,脚踏翘头布鞋。
于先眼瞅了眼街面上的人犯和衙役,半弯着腰,满脸堆笑道,“还是咱大老爷英武慈善,这如今谁不赞大老爷呢”。
秦浩峰看了眼街上的人,很快便有眼尖的衙役上前施礼,笑容满面。
“今日可还有犯贱之人?”秦浩峰问道。
衙役忙是作揖,笑着回道,“自打昨日,高头鞭打了几个腌臜货,都是老实了许多,谁还再敢?”
“高头昨日也说与那等人犯听”,说着衙役做了高武年的派头,粗着声音道,“尔等休要不知好歹,要不是大老爷慈悲,尔等犯奴不光挨杖,还要流放千里,如今大老爷不过是罚尔等做工,居然敢有怨言?不如我请示大老爷把你们都流放了吧”。
衙役见秦浩峰面色柔和,嘴角带笑,笑的越发欢畅,“大老爷您是没见,那些青皮刺虎都是吓得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喊着再也不敢了”。
秦浩峰抿抿嘴,心中暗道,果然是要恩威并重。想他刚来时,一个班头都敢朝他龇牙咧嘴。
现如今,权势威逼,县衙里秦浩峰独大,其他势力一扫而空,又擒山贼捉泼皮,练衙役民壮,驱囚犯筑路修堤,无敢不从,是谓威。
官绅民田中收成官府占五成,而这五成中的六成又分给衙署众人,众人喜气难言,感念不已,是谓恩。
驱人急,如臂使,或是利,或是威,或是名。
秦浩峰笑着点头,转身对着秋桂道,“回转后你寻高武年,告他若是有再犯者,寻你用印,流放就是”。
见秋桂点头,又对衙役道,“好好做事”。
衙役忙是跪在地上,磕头道,“小人时刻记得大老爷的恩情,在大老爷手下做事小人畅快”。
秦浩峰摆摆手,“起来吧,怎地忘了规矩?高武年没教给你们?”
衙役吓了一跳,忙是起身,脸上带了急色,忙是辩解道,“大老爷,高头都告诉咱了,也告诉咱了胥吏二十条,我......我见了大老爷高兴的紧......我......”,面色紧张,讷讷无语。
秦浩峰见他表情不似作伪,笑了笑,“以后切记,好好操练,勿要欺压百姓便可,不必见了本官行此大礼”。
衙役满脸赤红,忙是施礼应是。
等衙役离开,秦浩峰看了几眼劳作的囚犯,轻笑几声,上了黑马略夹马腹,慢慢前行,众护卫相随,一护卫对着于先嘀咕几声,便又急着回了队伍。
于先皱了皱眉头,和几个村正言语几声,便上了驴子跟在后面。
从县衙东行约有三百余步,便见一群人并几匹马和一辆马车,一辆牛车。
一老者面带笑意上前,秦浩峰忙是下马,略一拱手道,“怎好麻烦老先生”。
这老者便是日照县教谕王立哲,举人出身,年约六旬,原做过定兴府通判,因是正直惹人厌,和上司不合,辞官归里,再前一任县令求他出山做了教谕。
老者胡须鬓毛俱白,穿了半新的长袍,头上带着四方平定巾。
见秦浩峰如此,忙是闪身回礼道,“晚生怎敢担大老爷的礼,更是不敢称老先生”,又是指了李儒道,“李训导回报,晚生大喜,照邑地穷才薄,儒学中又出不得程仪,使人投奔名师大院求学,如今大老爷要带几人下乡去,大老爷进士出身,多少提点些”。
秦浩峰笑着道,“不敢,不敢,不过是让这帮秀才多些见识,多些常识罢了”,顿了顿道,“如今圣上喜得是脚踏实地之人,只知虚言而不知实物者,总归不美,余不过得幸高中,互作切磋便是”。
秦浩峰习惯性的谦虚,众人赶紧施礼作揖,谁敢啊?和进士老爷切磋?
寒暄一阵,王立哲便让李儒带了秀才或是坐牛车马车,或是骑马驴跟着秦浩峰出了城。
七月末的天,虽有暑气已是微弱,天热而不闷,清风徐来,微有爽快之感。
队伍行走的并不快,出行近一个时辰,也不过走了三十余里,李儒骑在马上笑着道,“大老爷,几时有空给秀才们讲上一讲?”
秦浩峰右手执缰,左手按刀,略作思索点头道,“来照邑也是二月有余,诸事繁琐,倒是忘了这事”,秦浩峰说罢,思索片刻道,“旬月一讲”。
李儒忙是接道,“可真是大好事,大老爷才高八斗,定是议理深刻,学子们也是有福”。
“哈哈哈”秦浩峰一笑,“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也算作一讲吧,让诸学子有不会的来问吧”。
李儒大喜,忙是下了马招呼秀才们来问,秦浩峰见状也让队伍停下,反正离着两城里也不远了。
众护卫下马,收拾了些大石块搬到树荫下,秦浩峰掸了几下便坐了下来,众秀才都来见礼,有人寻了树根,有人带着坐垫,有人直接坐在地上,更有几人站立当场,面色忸怩。
秦浩峰笑观众人不语,待了一会,秦浩峰问道,“诸位可有难解之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