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车子来乡府,好几个乡里干部眼巴巴看着,不能什么东西不留下就离开。
许世文抱下来一箱牛肉罐头,给他们分着吃一口。
大头兵还是懂人情世故。
军车从乡府开出去,两个连襟又是两个战友,无所不谈,谈部队上的战友们,谈大坪村建设,谈侄儿小川。
秦建文说这两天他们折腾一罐子银元,糟心的说不清楚。
许世文很好奇这件事儿,要问个具体细节。
秦建文说了半天。
越说越气呼呼:“还不是我那个冷怂卫红侄儿瞎折腾,一罐子银元都是袁大头那种老样式,川子说只能交公,谁也不能分走。”
许世文听得身心震撼。
“秦建文,你侄儿竟然有这般心胸,想着还给公家,可他怎么还,找到当年交接的人哪有那么容易。”
秦建文叹一口气:“我老四叔说那个前辈领导也姓秦,写了一纸字据,让我爷我父亲签的字,川子的意思谁要拿着这个字据来领东西,就让谁拿走。”
许世文眉头一皱,说一句:“你是说姓秦的前辈打土匪时留下的一笔钱?建文,咱军区秦军长的父亲就是那些年打土匪的老革命,有没有可能是秦军长老爸?”
秦建文哈哈笑:“老许,你可真能串连,这事儿跟咱秦军长老爹有什么关系?”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景宁县乌兰山一带的土匪就是秦军长父亲打掉的,他是三十七年前就死在了景宁县乌兰山一带。”
秦建文瞪眼,真的假的?
“这还有假?你复员了,这些事情要宣传要学习,你不在部队上,你接触不到了。”
秦建文忽然想起来,川子说过,去年他去酒泉市谈生意,半路遇见一辆军车就是秦军长的车,川子还留下了秦军长的联系方式。
让川子问一下秦军长不就知道了?
“我的老天,我找文巧当老婆,这事儿真是巧到天上去了。”
文雪听不明白。
“你俩在说什么,什么一罐子银元,什么秦军长?我咋什么都听不明白?”
“二姐,军事机密,是咱川子有这个机缘巧合,你不懂,先去大坪村找川子,这事儿很重要。”
文雪提醒一句:“建文,你刚才说川子有可能带着我妹在我爸妈跟前。”
“对对,那还是先回文崖,川子要不在咱家,老许,咱俩再返回大坪村。”
许世文一口答应:“就这么办!”
军车从文崖村口斜坡往下开,老远看见文巧家大门口停着一辆耀眼的黑色小车。
“哟?建文,市里领导来了?”
许世文在军区领导跟前当干部,接触人的面广,知道那种桑塔纳轿车只有铜城市的领导才能开一辆。
“什么市里领导,是我大坪秦总的车,就是我侄儿川子的车,嘿嘿,这车子开出去一趟,大家都说是市长的车。”
许世文觉得这个小辈太有意思了。
军车停在小车跟前,三个人一块下来,许世文围着黑色车子转了一圈:“嗯,桑塔纳轿车,一辆二十几万,小川是怎么搞到手的?”
“这小子搞来一架飞机我都不奇怪。”秦建文笑着说。
说完这话,文家小女婿转身往屋里跑,大声喊:“川子哎,快出来,有要紧事!”
秦川跟文家姨爷在上房,喝着茶说着文崖村养鸡的事业,被外面三叔急慌慌喊叫,两个人都从上房出来。
许世文一个立正军人敬礼,叫了一声爸妈,吓得他丈人爹赶紧拽女婿身子:“别别,敬什么礼,这儿不是部队,穿便衣就行了嘛,赶紧进屋。”
秦建文不理其他人,一把拽住川子,很紧张很急切:“川,你听我说,咱们军区的秦军长知道不,他父亲三十七年前就在咱景宁县剿匪,就是那几年牺牲的,有没有可能,就是秦军长的父亲跟你太爷你爷做的交接?”
秦川一脸懵。
三叔你可真能想象。
秦川脑子里有未来三十年的经历,就是没有这罐子银元是怎么回事。
“川子,你不是半路给秦军长修过车吗,你不是有他的联系方式吗,你直接问秦军长。”
秦川乐呵:“三叔,现在就问啊,我许姨父刚进门,还没顾上跟我姨爷姨奶说话呢。”
秦家叔侄俩这般紧张说话,文家二老和文雪文巧站在一旁瞪眼听着,听到有大事儿要联系秦军长。
文家姐妹俩的老爹赶紧说话:“建文,川子,你们有要紧事商量,那就赶紧商量去,等饭熟了过来吃饭就行了。”
秦建文有强迫症的口气:“走啊川子,老许,一块走,这事儿说完了咱再回来。”
许世文被战友拽着手往外拉,乡上近,打完电话就回来。
看样子这事儿一天搞不安稳,秦建文一天心不安。
三个男人钻进黑色轿车里,从文巧家大门口开了出去。
“三叔,干么这么急,等吃完饭再办这事儿不行啊?”
“不行,川子,这事儿搞不好,我吃不下睡不着,罐子在你家放着,我总觉着是一罐子炸弹,我是你亲叔,我不能看着你出事。”
“三叔你这个乌鸦嘴,我能出什么事儿?”
秦建文拿到了川子的电话本,在上面翻找,一脸兴奋:“找到了,川子,你小子有心,我以为你把这个号码扔掉了。”
“三叔你开什么玩笑,秦军长吃咱大坪村的蔬菜,我敢扔掉他的电话号码吗?”
秦川要做大生意,给电话的人都是有头脸的人。
“三叔,你瞧你,好像真跟秦军长有关,你以为你老婆叫文巧,事儿就那么巧,想啥呢你。”
“川子,问问看嘛,秦军长的父亲虽然死了,但他的战友还活着,说不定能找到那张字据,要真能把这罐子银元还到秦军长手里,咱赚大发了。”
三个人从车里出来,进了乡府办公室。
秦建文犹豫了一下,不敢打这个号码,电话本给许世文:“老许你打,你是在职干部,你就说给上级领导汇报工作。”
许世文一口拒绝:“我不打,那可是秦军长,比咱指导员级别高多了,指导员要知道我越级给军长打电话汇报工作,还不把我开了?”
秦川觉得许姨夫说的有道理,这个事儿不能让他说,把他扯进来算怎么回事?
“三叔,还是你说吧,你怕什么,你就是实话实说,看秦军长怎么回答。”
秦建文准备拨号码,又把话筒递给侄儿。
“川子,这个事儿还是你来说好,你给秦军长修过车,他给的你号码,他记着你呢,他说过你有事了可以找他。”
秦川嘲讽他俩:“真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这么怕领导,没出息。”
秦川拨通号码,对方是转接台的人,问什么人找军区的秦军长。
“我是景宁县土高乡大坪村的秦川,我要跟咱军区的秦军长说话,有要紧事问一下秦军长。”
秦军长给的号码,自然能转接到他本人手里。
等了两分钟,秦川没紧张,旁边的两个当兵的一头汗。
秦建文贴上来问:“通了没?是秦军长吗?”
秦川嘘,三叔你别说话。
“喂,秦军长吗,你好你好,我是大坪村的秦川,去年在水泉公路上我给你修过车子,想起来了?
对对,秦军长您好记性,去年冬天我们村的蔬菜就是拉到军区的。
秦军长,有这们个事儿我想问一下您,三十七年前,有一位前辈领导在我们这儿剿匪,给我太爷和我爷爷留下了一罐子银元,埋到现在,你是咱秦军长,你的父亲就在我们这儿剿过土匪,正好是那个年头牺牲的,我看能不能对上号。”
秦川觉得自己递信息已经递的很清楚了。
以为秦军长会说,会帮大坪人打听一下。
秦川也是这个态度,让秦军长打听一下。
那边沉默着不说话。
“秦军长?”秦川喊了一声。
秦军长这个沉默有些不正常,秦川能感觉到。
“你太爷叫什么?”电话里,深沉厚重的声音突然问出这个问题。
秦川赶紧问三叔:“我太爷叫啥?”
“你太爷叫九耕,这你都不知道?”秦建文很紧张。
秦川赶紧给电话里说:“秦军长,我太爷叫秦九耕,我爷叫秦万国,在那张字据上签过字,我就想找到那张字据,好给我们村里人有个证明,那一罐子银元是老革命前辈留下的,是要还回去的。”
对方又一阵沉默。
“喂,秦军长,我表达的意思你听明白了吗?”
秦军长好像深吸了一口气:“听明白了,秦川小兄,等着我,我亲自去你们村。”
秦川大吃一惊:“什么,你亲自来我们村?”
“我明天亲自去,我先挂了。”
对方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