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喊屋里妇人:“岳娘,三宝醒了没,我要抱回去。”
没听见孩子哭,肯定睡着了。
三宝被姥姥抱过来,塞大嫂怀里,以为她会吃的很好。
崽子还是哭,吃一口哭一会儿,吃一口再哭一会儿,吃着吃着睡着了。
娃姥姥从屋里出来,脸上表情不自在:“川,你大嫂给她喂奶,她还是哭,这会睡着了。”
睡着的三宝抱在爸爸怀里,亲小脸亲眼眨毛,脸上吊着眼泪痕子。
“我娃心疼,我娃哭坏了,咱回家找妈妈。”
秦川抱着三宝在前面走,娃姥姥一脸默默跟在身后。
刚进自家门,三宝哇一声又哭,周园园赶紧接过去:“妈妈奶,把我娃没管啊。”
三宝眼睛闭着,是妈妈怀里,吃的咕咕响。
眼睛一下睁开,手指头伸上来让妈妈咬。
周园园温吻软语:“三宝,妈妈半天没管噢?姥姥抱走啦?哥哥吃奶呢,你又哭又闹,姥姥就把你抱走了嘛!噢噢,我娃再不抱走,就妈妈奶。”
爸爸坐在旁边,三宝将手指头又伸过来,要爸爸咬一口。
爸爸咬手掌,三爸咯咯笑,这会儿是开心?
什么情况,爸爸已经很清楚。
园园奶大宝的时候,二宝三宝也哭,都要吃,周园园赶紧奶二宝,大宝没吃饱又哭,三宝没吃上也哭,周园园赶紧奶三宝,大宝二宝又哭。
没办法,姥姥就把三宝抱着跑卫军家去了。
秦川气呼呼:“怪了啊,我在家的时候,挨个吃就不哭,我走了半天就这么乱了?”
周园园也纳闷:“三宝今天早上可烦了,是你不在她跟前?”
“肯定呀,我是她亲爸,她吃奶的时候我在旁边陪着,是吧三宝?”
女儿咯咯笑出声,双手伸过来要爸爸抱。
“心疼死了!”
等着看她下午再哭不哭。
等着大宝吃奶,二宝三宝躺在炕上,爸爸亲一口二宝肚子,再亲三宝肚子,两个娃咿咿呀呀,没有哭。
“看吧看吧,咋不哭?”
下午两顿还是没哭,爸爸手里拿着奶瓶,三宝也不哭,奶瓶吃的咕咕咕响。
“看!三宝咋不哭?你们就不会哄娃嘛,还是要爸爸,对吧?三宝?爸爸亲脖子,嘟嘟嘟。”
一直到晚上,三个宝吃奶吃了三遍,一个挨一个,有爸爸在旁边哄着,一声没哭。
周园园嘟一下嘴:“那你也不能定定待在家,待在我跟前哄娃呀,你要跟三叔春叔他们商量村里的事儿呢,你现在是秦总,要天天跑县城。”
“三叔有事会给我打电话,春叔有事会在大喇叭上喊,建生叔有事会来找我,我不用出去。”
刚说完这个意思,铁门一推,四奶口气急慌慌进来。
“小川,赶紧呀,你四爷又说胡话呢,你四爷叫你过去。”四奶满脸恐慌急切。
“四奶,我四爷又咋了?”
“你去看,他嘴里胡说呢。”
上周的周六晚上,四奶也是这个口气跑来,说四爷又犯迷糊说胡话,让小川赶紧去看。
秦川跑去,四爷说他在秦家老院看见了小川大伯,在两个土墙框框里忽然出来忽然没了。
村里一下子起了风言风语,说秦川大伯缠上了他四叔,要请阴阳安顿老人家屋子。
张春问小川侄儿,要不要安顿?
秦川说都瞎扯什么。
今天这个周六的晚上又来这一出。
秦川安顿一句老婆:“你看好娃,我去看四爷。”
四奶跟着他,嘴里叨叨:“小川,你春叔说的对,要请阴阳把咱家屋子安顿一下,你看你四爷,一回来就躺炕上不动弹了,说看见你大伯的魂儿在老院晃荡,还哭呢。”
大晚上的,往四爷家走,四奶跟在身后,碎婆婆嘴说这种话,谁听着头皮不发麻。
“四奶,别说了。”
秦川大步走,进了四爷家院子,进了上房。
白胡子老头一把抓住孙子手:“川孙,爷要走了,你大伯叫爷呢,爷听到了他叫我。”
“他叫你啥?”秦川瞪着眼问。
“他叫我四叔啊,他还能叫我啥,你这孙子说的。”老头可怜巴巴的口气。
秦川知道这老头再过十年都死不了。
怪求的很。
“爷,别请阴阳,我来给你安顿屋子,怕啥呀,有孙子呢,我大伯怕我,他不敢来。”
再给四奶安顿:“四奶,拿我爷那个秃头毛笔来,再把你点馍馍的红颜色冲上热水拿来,黄纸拿来一张。”
老婆子语气还是战战兢兢:“小川你瞎折腾,你又不是阴阳。”
“四奶,我这是瞎折腾吗,听孙子的,拿东西来!”
秃头毛笔和红颜色水都端来了,一双筷子一把刀也拿来。
先人桌子上压着几张正月里没用完的黄纸,秦川抽出来一张,用沾了红颜色水的毛笔在红纸上画了几道子。
一根火柴点着,在手心里翻了两下成了一张灰烬。
“四奶,赶紧拿半碗温水,让我爷冲着喝下去,睡到明天就没事儿了。”
老婆子赶紧端温水。
秦川嘴里念念叨叨,一根筷子立在碗里。
四奶瞪眼睛,惊叹一声:“噢,你看你看!”
“嘘!四奶你别嚷嚷。”
张春和秦建生找小川,没有打电话,也没有在大喇叭上喊,两个人一起去小川家院里。
周园园说他被四奶叫走了,说四爷犯毛病呢。
两个当叔的赶紧往老四叔家院里去。
“建生,上周四叔着了一下,咱没管,今天又着了一下,这不是事儿啊!”
“春哥,小川没当回事,咱俩也就没当回事,村里人传开了,不是小的就是老的,迟早被建民缠上。”
一个村长,一个队长,两个人心里忧虑。
大坪村红红火火的热闹气氛,冷不丁要插进来一档子不和谐。
两个长辈这会儿商量,还是要请罗家湾的罗维真禳攒一下。
张春嘀咕:“先问问川子怎么说。”
“春哥,这种事儿不能问咱川子,等他哪天不在村里,咱悄悄做完就完了。”
“不行吧建生,这种事儿还是要小川知道。”
两个人走在了四老头家院子门口,铁栅栏门关着不让人进去。
“四婶,放我俩进去,关门干什么?”
老婆子一脸难为:“张春,建生,川子在屋里呢,刚给你四叔禳攒了一下,说谁都不能进来。”
两个叔辈相互看一眼,小川给老人禳攒,搞什么名堂?
“四婶,放我俩进去,你看不出来小川瞎折腾,他又不是阴阳。”
大门拉开,两个人进去了。
这时候,四老头刚把烧了的黄纸就着半碗温水冲下去,躺在炕上呼呼喘气。
“四叔你怎么样?”秦建生贴到跟前问。
张春拽一把秦川,“小声问:“小川你搞什么?”
秦川无意识摸一下鼻子。
口气正经:“我给我爷收拾一下,我爷没事儿了。”
张春一脸不屑:“你以为你是罗维真?”
秦川嘴上嘀咕:“罗维真也是瞎揍做。”
“春叔你看,一根筷子在碗里端端立着,你咋能怀疑是我瞎搞?”
张春看先人桌子上水碗里一根筷子端端立着,他不信,这个他试过,试几次就立住了。
“你就忽悠你爷,我和建生要给你说罗家湾修管子的事,有些麻烦。”
秦川这段时间待在村里,是看罗家湾那边引黄渠水。
两车管子拉过去了,小水村的三十个组织起来过去干活,干了一周,被罗家湾人挡住了。
他们说占了他们的承包地,要给个说法。
张春很愁:“川,这个说法咋给嘛,他们要钱,我和你建生叔也不知道给多少钱合适,怎么给,找你商量一下。”
秦川嘴上说话,手底下不停,用红颜色毛笔在四爷额头上画个圈,圈里点个点。
“春叔,建生叔,这事儿我知道了,往咱村铺管子过罗家湾人的地,多多少少对人家有影响,应该给补偿,这合适,明天我过去跟他们谈。”
两个长辈眼睛都看在老头额头上的红圈红点。
小川你就瞎折腾你四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