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园园留在家,好好打扫院子屋里。
土院子土窑洞,一眼看过去,收拾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小媳妇内心胀满,身心踏实。
跟川子在一起过婚姻生活以后,她每天算着日子过来。
两个月前,他以为跟了这个男人是吃苦受累,是躲在这个角落默默无闻,就这么一辈子过去。
外面的谁也不打扰。
两个月过去了,日子跟当初想的大不一样。
看上去整天忙着,但不是吃着苦受着累,是每天大几百大几千的收入。
是满满的盼头。
村里其她妇人,整天忙得一脸忧虑,忙到现在什么收成都没有。
川子说了,让她先做大坪村的富婆,再做土高乡富婆,再做景宁县铜城市富婆。
还以为川子在吹牛。
他不是吹牛,他说的是真的。
周园园手底下扫大门口尘土,想这些事,心底里呼突突泛上一股说不清的激动。
一辆八万块钱的大货车开出去了。
窑屋木箱子里,这段时间来回背的包里,还装着三万多块。
想着今天要存银行的。
一早上不敢坐车,没去县城,自己守在家,守着这笔钱。
小媳妇直起腰,看两个男人往自己家这边来,咕咕哒哒说着话。
是春叔和建生叔。
他俩抱着工具,扛着一卷黑皮电线,走到周园园跟前。
张春嘴上笑:“园园,你今天留在家打扫卫生?”
“嗯!我以后不出门了,留在家。”
“大头说你有娃了?不敢来去颠簸,是要待在家!”张春嘴上乐呵,电线拉开,给周园园家窑屋里拉照明电线。
秦建生斜他一眼:“张春,你个当表叔的,你问人家有娃儿这种话?”
张春嘿嘿笑。
“园园,我俩赶紧给你家拉进去电线,我们还等着川子抱来电视看。”
周园园应和一声:“川子肯定能抱来电视。”
电杆昨天就栽好了两个,从机井变压器那儿开始拉线,拉进院子里。
张春站在院墙上,嘴里喊:“园园,赶紧给你家川子说,拉砖拉木头盖新房,这土院墙天天有人趴着往里面看,迟早趴塌掉。”
趴在土墙上往院里看的人,都想看村里的周知青怎么过窑屋日子。
时不时的露一个脑袋。
两个男人接线很快,拉到窑门口,再给周园园安顿:“让川买来开关和灯泡接口,他自己往屋里接电。”
“知道了春叔,麻烦你和我四叔了。”
秦建生嘿嘿笑:“这有什么麻烦,川子在外面跑生意,村里的事情顾不上,我俩帮你们一把的事。
园园,你一个人,不想做饭了就去找你春婶一块吃。”
“知道了春叔。”周园园应一声,眼睛看着两个叔辈离开,他俩从今天开始很忙。
水地湾有五百亩水浇地,他俩挨家做动员做登记,每家种菜,给川子供货。
周园园转身进屋,在灶台上烧一锅水。
自己这几天身上穿的衣服换下来,原穿上两个月前穿的旧衣服。
这身夏装,从十八岁穿到二十二岁。
这身衣服穿身上,周园园想起一些往事一些人。
塞柴草的手一顿,愣怔半天。
从初中到高中,一块念书的男同学说的那些话猛一下想起来。
跟他又一块来大坪村当知青。
他两年前回去继续上高中。
他走的时候说过一句话:园园,你尽快办手续回学校,我等你。
两年前周园园把这句话记在心里。
秦建明不给她及时开返校证明是一个原因。
她娘家人不接她是另一个原因。
她不想耽误魏学武考大学是第三个原因。
两年过去了,魏学武没来找她。
她决定跟大坪村秦川一起过日子。
再不想走出这个村子。
一个人的时候,自己内心深处泛上来两年前那一幕,魏学武说等她返校,一块儿念完高中考大学。
周园园心里疑惑,今天怎么突然想起这一茬了?
是一抹恐慌,是怕魏学武现在找到大坪村来。
猛然意识到,已经是高考结束的日子。
今年特殊,高考延迟到7月15号,村里人这几天嘴里讨论的话题就是高考延迟。
大坪村有两个高考生,一个是王家的王小云,一个是大伯家的秦建生。
他俩还没回家,考试完在县城玩几天。
周园园心里明白,能给自己尊严的,已经不是高考上大学。
是川子的疼爱,是每天的收入。
小媳妇一个人嘀咕:“他开车四十分钟回来,他中午回家吃饭的。”
周园园将两年前的魏学武从脑子里驱逐出去,中午做饭要给川子做上。
他中午肯定回来,吃完午饭,他要搂着自己身子睡午觉。
他就那德行。
这么想着,小媳妇一个人乐呵。
村口一辆自行车,骑车人白衬衣,景宁喇叭裤,头发油光锃亮。
手腕上的手表反射亮光。
魏学武脸上神情严肃。
他在村口顿了一下,叹一口气。
他在这个村子当了三年知青,下乡接受劳动改造。
改造个屁,就是这三年下乡耽误的他高考。
今年预选都没预选上。
正式考试他没资格。
不考了,听父母话,娶媳妇成家。
他来大坪村接周园园。
有两年没联系了。
两年前他先走,等周园园后面跟上,两年时间里不见她回学校。
魏学武有两条路,一条考上大学远走高飞,一条考不上大学,把周园园拽回去结婚过日子。
高考没戏了,他要接走周园园。
他先去问女同学娘家人。
找到她娘家哥,人家说谁知道园园是死是活,没见过人影,谁爱找了找去。
周园园娘家人散掉了,魏学武认为想把她接回去就能接回去。
自行车往大坪村知青点那排土房子跟前去。
小虎小平爬在房崖下掏一窝麻雀崽。
魏学武认识他俩,叫一声:“喂,你俩干啥呢?”
小虎看他眼熟,想不起来是谁,眼睛瞪圆看着。
“喂,这房子里住的人呢?”魏学武又问一句。
小虎给他搭话:“我们叫‘喂’?我想起来了,你以前在我们村待过,你又走了,你是哪儿的?”
两年过去,小虎想不起来那几个外村知青都叫什么名。
先问骑自行车的家伙是哪儿的。
“你管我是哪儿的,我问你俩,这房子里住的人呢,叫周园园的姑娘?”
魏学武嘴上这么问,心里知道,这个点儿,她肯定跟着村里人下地干活去了。
小虎从窗台子上跳下来,站在魏学武眼前,皱眉问:“你先说你是哪儿来的?”
“你管我是哪儿来的,我问你周园园是不是下地去了?”
小虎抬起下巴:“她现在是我嫂子。”
魏学武心里一紧,周园园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