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上人来人往。
埃梅和斯图尔特的表演吸引了很多旅客、路人和休息的工人们驻足围观。
埃梅说斯图尔特是被女巫诅咒成哑巴的魔法师,斯图尔特就真的用煤灰把自己的脸抹黑,披上碎布缝成的斗篷,装成是远东来的神秘法师。
所有人都盯着斯图尔特的手,想要看清他那么多的玩意儿是从什么地方变出来的,但埃梅一直在周围解说吆喝。
梅菲恩站在兄妹身边,权当一个吸引眼球的吉祥物了。
毕竟谁碰到一个活生生的蓝色小娃娃,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的。
只不过这个蓝色小吉祥物的手里还举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
“明天有灾难,请提高警惕。”
但没人当真。
另外,埃梅说得不假,她和哑巴哥哥恰恰相反,她的嘴皮子很巧,几句话就能逗得观众们哈哈笑。
观众们的注意力被埃梅分散,自然也就没办法集中注意魔术的破绽。
或许是梅菲恩的原因,今天驻留的观众格外得的多,兄妹两人的表演也更卖力了些。
直到傍晚的时候,人潮渐渐散去,兄妹两人才停下表演收拾箱子。
“今天来了好多人!”
埃梅欣喜地说,她把观众扔下的各种食物装进袋子里,又从里边拿出一个小但是完好的苹果用袖子擦了擦,放到梅菲恩手里。
“快吃吧!梅菲尔!”
埃梅随即去看身后数着钱的斯图尔特,睁圆了蓝色的眼睛朝哥哥手中看去。
“斯图尔特,今天我们赚了多少?”
斯图尔特双手里捧着很多价值1\/4便士的铜币。
以往客人们一般都打赏吃的,直接给钱的很少,今天的却多了许多。
埃梅伸手去数。
“哇,足足40法新!”埃梅惊讶地捂住嘴巴,悄悄对啃着苹果的梅菲恩说,“10便士……”
梅菲恩听到,眼前一亮。
过去埃梅和斯图尔特兄妹一天最多能赚2便士,也就是8法新,今天直接翻了五倍?
一杯不是那么新鲜的麦片粥需要3法新,过去他们只能买三杯,现在可以买十五杯了!
“或许今天可以买糖吃了!”埃梅有些激动,仿佛已经吃到了甜滋滋的糖块。
斯图尔特也在一边开心地比划着。
东区的小商贩有卖糖的,但很贵,指节大的一小块就要1便士。
埃梅一直嘴馋,可过去她和哥哥赚的钱要么用来搭窝棚,要么就只能勉强吃饱饭。
但埃梅的兴奋劲忽然就过了,她看向哥哥斯图尔特,那张瘦削的脸上疮口越来越烂了。
他们去诊所看过,医生说需要用到放血疗法,一个疗程需要6便士,一共做10个疗程。
60便士!240法新!
这个价格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
“或许这些钱应该攒起来,我们好去城里看医生。”埃梅喃喃道,“不过在这之前……”
埃梅和斯图尔特心有灵犀地对视了一眼,然后很默契地将那40枚铜币分了一些出来,剩下的分装到了兜里。
梅菲恩正疑惑的时候,远处一个高大的影子摇摇晃晃走了过来。
“霍金斯警员。”埃梅立刻站直了,很乖巧地跟这个邋里邋遢的金发男人打招呼。
霍金斯并没有直接回应埃梅,反而是直接走到斯图尔特面前。
那双因为酗酒而浑浊的眼睛盯着斯图尔特手里的铜币。
“今天生意不错嘛,嗯?埃梅小姐和斯图尔特先生!”霍金斯有些嘲讽地说,“在港口另一边都能听到你的吆喝声,赚了多少?”
“和、和往常一样。”埃梅将哥哥手中的法新交到霍金斯手里,“我们赚了4便士,这是给您的3便士。”
“3便士?”霍金斯怀疑的目光扫向两兄妹,忽然豹子般吼道,“小婊子学会骗人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今天赚了多少!都交出来!”
埃梅被霍金斯这一声吼吓了个胆颤,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她把多出来的法新都藏在了自己缝的内包里。
“哈?好啊你这个臭婊子,给我!”霍金斯蛮横地伸手去扯埃梅的衣领。
埃梅的谎言让他觉得恼怒。
他明明可以一把把这两兄妹扔进泰晤士河里,也可以随便按个罪名把他们关进监狱,她哪来的胆骗自己!
“不行!这是攒给我哥哥看病的钱!”
埃梅没有任他摆布,她放开衣领,抓住了霍金斯伸来的手,张嘴狠狠咬了下去!
霍金斯吃痛大叫了一声,像是碰到了烧红的炭火那样收回了手,他咒骂着抽出背后的木棍抽向埃梅。
梆——!
木棍最终落在了斯图尔特瘦巴巴的身上。
这个大男孩站在了妹妹身前,结结实实地替她扛住了这一棍子。
“妈的,跟癞皮狗一样烂掉的脸,有什么好治的!”霍金斯挥动木棍,一下又一下地打在斯图尔特身上。
斯图尔特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双眼通红地死死瞪着霍金斯。
他治不治病无所谓,但有了这些钱,他就可以给妹妹买糖吃了。
过去他们每赚1便士就要给霍金斯3法新甚至更多。
但今天……不行!
斯图尔特受够了屈辱,他受够了每天只能勉强果腹的日子。
他想看到妹妹幸福的笑脸,想让妹妹吃上糖果。
这个机会今天就在眼前,如果自己挨这么几棍子就能给妹妹换来糖果的话,也值了。
“妈的!妈的!妈的!你就是个癞皮狗!敢骗我?你和你这个婊子妹妹就该去死!”霍金斯浑身酒气地怒吼着。
他还不解气,扔掉了木棍,捡起了码头工人丢在街边的铁钩。
铁链哗啦啦地作响。
铁钩被握在霍金斯手里,钩尖的锋芒对准了斯图尔特的脖子,在码头的暮色里高高扬了起来。
斯图尔特和埃梅绝望地睁大了眼睛。
霍金斯是个教区警员同时也是个酒鬼,他蛮横不讲理,喝多了酒就什么都不会管。
铛——
远处的鸽群扑腾着羽翼起飞。
教堂的暮钟敲响了。
一阵锋利而沉闷的声音伴随着钟声响彻在人烟稀少的码头上,热腾腾的血溅了出来。
霍金斯双眼暴突,直挺挺地仰面倒地,身下的鲜血渗进了泥地里。
锋利的铁钩以一个诡异的姿势贯穿了他的脖子,看起来就像是他自杀的一样。
路上的人们纷纷惊住了,开始大呼小叫地跑起来。
斯图尔特和埃梅睁大眼睛,满身冷汗地颤抖着。
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那只铁钩像是活了过来,自己飞进了霍金斯的脖子。
埃梅下意识去拉梅菲恩的手:“梅菲尔别怕……”
“我不怕。”
梅菲恩细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埃梅回头,梅菲恩已经背起了兄妹俩的箱子,缓缓转过头去。
一抹猩红闪过。
埃梅恍惚片刻,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
一个流浪的孤儿,怎么会有一双恶魔那样的猩红双眼呢?
“埃梅,你们快走吧。”
码头边上的工人急匆匆地过来。
斯图尔特兄妹的魔术表演是他们工作闲暇为数不多的消遣,他们自然也认识这对苦命的兄妹。
而霍金斯作为这里的教区警员,也经常向他们讨要保护费,只不过他们身强力壮霍金斯不好下手,就只能欺负无依无靠的斯图尔特兄妹。
一个工人直接从霍金斯的手里夺走那12枚铜币,塞进埃梅汗湿的手里。
“快走,治安官们很快就会过来,放心我们都看到了,这个混账的死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你们是好人。”沉默的梅菲恩忽然说。
她的眼珠乌黑,此刻却似乎少了一些光。
工人们有些不解地看向这个蓝色的孩子。
“明天会有暴乱,如果可以的话尽量不要出门。”梅菲恩又说。
“暴乱?快走吧孩子们,热腾腾的面包可不等人!”
工人们哈哈大笑起来。
“对了埃梅,如果想治好斯图尔特的脸上的疮,可以去白教堂街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