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南星想不明白两件事:
第一,为什么师父和师姐,都要睁着眼睛说瞎话,把一盏丑丑的冰灯,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第二,明明刚才和我商量十六金龙拉车的小师妹,还甜美可爱,为什么突然开始针对我?
等等!有哪里被我疏忽了!她态度的改变,就是从我说这些冰灯丑开始的吧?
赵南星后知后觉,那些冰灯根本不是迎灯做的吧?
四师姐是一个很有底线的人,轻易不会出卖自己的灵魂,但如果对上叶芙,她的底线就很灵活。这世上也只有叶芙,能让花千茜从耿直怪,化身薛定谔的底线。
破案了啊!
这些冰灯根本就是叶芙做的吧!
小师妹那么骄傲一个人,我却当着她的面,说她做的冰灯丑,她不炸才怪呢。
合理推测一下,这些冰灯,该不会还是为了救我而做的吧?那我说这些话,在小师妹心里的爆炸指数,岂不更是飙升?
只是把我踹进骨灵寒火当中,而没有直接鲨了我,小师妹已经够克制的了!
赵南星满脑子都是,我怎么这么狼心狗肺?明明小师妹是为了救我,我却嫌她做的冰灯丑!还有就是,谢小师妹的不杀之恩!
他本人果断加入睁眼说瞎话大军里的一员,在异火的灼烧当中,扯着嗓子喊道:“小师妹,我刚刚顿悟了一个道理,美,不该是一种定式,它的形态不应该是被固定的!当我拿着自己认知里那些固有的美,去抨击一件出自大师之手、真正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伟大作品时,可笑的反而是我的这种观念本身!”
可惜,不管他怎样喊破喉咙,都没有人回应。
叶芙,被一个特殊的信徒,吸引走了全部心神。
花千茜倒是听到了,幸灾乐祸地说:“这会儿知道说人话了,早干嘛去了?”
赵南星:tAt
叶芙的神女庙信仰,在整个擎苍界,犹如病毒式传播,凡是有井水的地方,都有人拜祭神女像。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庙宇,军中自然也不例外,应当说,恰恰因为是军中,神女信仰的传播速度更迅猛。
这些处在抗争妖魔第一线,时时刻刻都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将士们,更加需要神佛提供的心理安慰。别管灵不灵,但反正每次出征前,拜上一拜,心里就没那么虚。
方才,谢溯星见到亲生母亲的残魂,哪怕他是一具没有个人记忆和感情的傀儡,眼泪也难以自控地流了下来。
黄鹤子为了安抚谢溯星,便提议,要他去找神明,为母亲上一炷香,求个庇佑。
谢溯星其实不太能理解,上香求神是什么含义?
但他是一具傀儡,本能地只会听取命令,在他失去傀儡主人的控制,对于自己该干什么,本身就很迷茫的时候,有一道既不会伤害叶蓝铃,也不会违背她命令的指令下达,谢溯星浑浑噩噩就去做了。
军方的神庙,并不像外面那样庙宇堂皇,而是修建在营帐里,从外面看是小小的一间,走进去才知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瞎了一只眼的老庙祝,坐在营帐门边,昏暗的灯光照在他枯皱的脸上,他似乎是睡着了,走得近了才听到,他口中咿咿呀呀地唱着不知道哪段戏曲。
戏曲娱人,社戏娱神。
老庙祝唱的是一段社戏。
谢溯星按照黄鹤子说的去做,从庙祝旁边摆的桌子上,拿起一根香,插进香炉里。
“哎哟、哎哟,现在的年轻人啊,上香求神都这么不诚心的吗?那能灵了才怪呢,你最起码得先把这香给点着啊!再说了,谁来拜神,会上一根香啊,你还是请三根香一起上为好。”
见谢溯星的反应木木愣愣的,独眼老庙祝亲自为谢溯星做示范,“后生仔,你跟着我学就行,先到炉边,把香点燃,要注意,手高,香低。你看,现在上面不是有火焰吗?千万不能用嘴吹哈,那是对神的大不敬!你就像我这样,对着大门拜上三拜,就能让火焰熄灭。跪拜求神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心要诚!对着神女娘娘,说出来你的心愿就好啦,切记要摒弃一切杂念!”
谢溯星学习能力很强,老庙祝只是示范了一遍,他便能从头到尾一丁点不错的复制一遍,看得老庙祝连连点头,直认为自己教得好。
到了最后一步,谢溯星跪在神殿的蒲团上,面对着低眉垂目的神女像,又不知道该做什么了,老庙祝也没演示,具体应该许什么愿啊?
他本来应该是大脑一片空白,机械地叩拜,结束后就离开,没有办法许出有效的心愿。
可在这一刻,同时闯入他脑海里的,是丁芸娘那道随时都能消散的残魂,和黄鹤子说让他替她求个庇佑。
“求神明保佑我母亲,熬过这一劫!”最后,谢溯星是那样自然而然地就说出这个心愿。
斗部,统帅主营帐。
叶芙在自己最新得到的信徒里面一点,便点到了谢溯星身上!
三师兄成为我的信徒了?
并且还是极为纯粹的那种信徒,许愿时虔诚到心无杂念。
他是真的很爱自己的母亲。
叶芙沿着这种神明和信徒之间契约的联系,进入谢溯星的识海当中,借由神殿的信仰之力,冲刷着他身上那些密密麻麻交织的黑线和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