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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急匆匆的迈步上殿,值房里,众人都盯着他。

他心里纳闷。

我脸上有花吗?

不过看到帷幔后,父皇含笑从中走出后,心跳骤然停了两拍。

就好像老鼠看见猫,下意识的怕。

“父......父皇?”

“好巧,没想到在这里遇到。”

朱厚照尬笑的停下了脚步。

身边刘瑾不动声色的低下了头,死盯脚尖。

“好啊,真是有缘。”

“朕为了和你的‘缘’,等了一个时辰了!”

弘治皇帝神色冷冷,言辞里带着火气。

“不知......父皇在此为何?”

‘儿臣正要大展拳脚呢!’

一想到自己有了苏策传授的“绝技”,朱厚照好像也没那么怕了。

有什么好怕的?

本宫就是会!

弘治皇帝微微眯起眼,不带半分感情的说道:

“怕不是朕若不来,你就也不来了吧。”

“临阵脱逃,畏手畏脚,还好意思在朕面前大放厥词?”

显然弘治皇帝认为朱厚照是心虚。

所以才不敢来户部。

最后因为知道自己来了,所以才不得不硬着头皮过来。

可这完全是误会朱厚照了。

他急忙解释道:

“父皇怎能如此小瞧儿臣?”

“刚才......刚才......”

他不好意思说去请教苏策了。

在坤宁宫的时候,大话都放出去了。

如今说了,不是自己扇自己脸吗?

“刚才什么?”

弘治皇帝怒火愈发浓重。

本以为太子就是怕了,竟然还会扯谎了。

不论什么帝王,就算是弘治皇帝这样心软的。

依旧最痛恨别人蒙骗自己。

哪怕太子也不行!

“刚才......儿臣......”

朱厚照支支吾吾,满脸通红,说话都不利索了。

毕竟父皇是皇帝,发起火来的气场,简直让人窒息。

这时还是刘瑾急中生智,道:“回禀陛下,刚才殿下和咱家一块去西山盘账了。”

“殿下说若没点把握,不敢轻易在户部动手脚。”

朱厚照:点头。

弘治皇帝:“......”

还真让这小子找到一个能用的借口。

反正一会自己也可以问锦衣卫,无关痛痒的事后面再追究。

他压着怒气,问道:

“既然如此,那你现在肯定有把握了吧?”

朱厚照一听揭过去了,信心就像充了气一样重新膨胀起来。

“没问题。”

“父皇相信儿臣,准保把帐给盘的明明白白的!”

弘治皇帝已经对他的大话无动于衷了。

他发现朱厚照吹起牛来是越来越熟练了。

随后,朱厚照踱步上前,开始细细翻阅账本。

发现果然和苏策说的一模一样。

全都是一条一条的独立记账。

叶淇担心太子把好不容易盘清楚的账目弄乱,苦笑道:

“殿下,那些都是算好的。”

“福建市舶司下辖的周围六县,还有整个行省的税银在那边。”

朱厚照“哦”了一声。

随后又捡起另一边的账本。

可不看还好。

一看便是触目惊心。

“这......去岁这个县争上来的税银才七千多两?”

“莫非是在说笑?”

七千两,闲凉居十余天的销量不过如此。

叶淇正色道:

“殿下,高县是整个福建市舶司中相当富庶的县了,其余县的税收还远远不到七千两。”

朱厚照追问道:

“那为何本宫先前看南直隶郎溪县一年便收粮十一余万包,折银子三万多两?”

叶淇解释道:

“南粤之地不比直隶富庶,土地贫瘠,况且常有倭寇侵扰,百姓自然种地困难。”

朱厚照脸色愈发难看。

“那征粮多少?”

叶淇从善如流的飞快对答道:

“不足四万包。”

“怎么那么少!那夏税麦呢?”

“两千一百余石。”

“其余杂税,像绢呢?”

“南粤沿海不产绢。”

“......”

朱厚照脸色骤然阴沉下来。

那可是自己即将要开海的地方啊!

如此贫瘠,要啥啥没有,还开个屁?

指望洋人来了买石头吗?

他忽然感觉开海一事,任重而道远。

若是最后效果不好,影响的不只是自己的面子。

更是父皇的声誉。

他在自己受非议的时候,力排众议,更是联合刘健顶住群臣的口诛笔伐。

这才讨来一个开海的机会。

现如今,眼见着失败的阴影就要笼罩下来。

朱厚照如何能够不心痛?

“拿账本来!”

“都瞧好了,本宫只示范一次!”

话音落下。

众人不管是情愿还是不情愿,都放下了手里的算盘。

其实谁都没有指望朱厚照有什么好办法。

他们在户部待了半辈子,都是经验老道的臣子。

深谙算学一道。

可当看见朱厚照用炭笔在纸上画出一个表格的时候。

众人都被吸引过来了。

“此法,名叫借贷记账法。”

“左为借,即为入。”

“右为贷,即为出。”

“两者一一对应,每笔账都不可独立,要形成流水。”

“首当其冲的就是要把‘流’往何处记下来。”

朱厚照原封不动的把苏策的话复述了一遍。

所有人都是瞩目于此。

他们可不是赵康,一个随便找来的账房先生。

都是经过科举,一步步爬上来的。

更是历经数次考核,才留在户部,这个大明核心的位置,运算着整个帝国的血液。

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借贷记账法”的作用。

渐渐地。

叶淇瞪大了眼睛。

“这这这......”

“殿下如何想出来的?”

“奇才啊!”

精通儒学,可称天才,大才。

但算学不入流,只能成为奇才。

尽管如此,从精通算学的叶淇嘴里说出来,也是极为有分量的夸奖了。

可朱厚照却依旧沉浸在刚才那些数字带来的震撼中。

他从未想过远在天涯海角的百姓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样的。

朱厚照本以为直隶的百姓就已经够穷了。

西山每日几十文都可以招来大把工人。

可直到今日,才算是真正看见了。

看见了最底层的百姓。

究竟有多苦!

而每一份田税的背后,都是数不清的农人一年的辛劳。

朱厚照的眼眶忽然有些酸涩。

“父皇,之前是儿臣不懂事,待会就让儿臣在这里陪户部的大臣们厘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