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鹤龄不大不小碰了个钉子。
但偏偏又不能拿王琼如何。
对方是朝廷命官,大庭广众之下,自己没办法。
无奈。
张鹤龄也只好咬着牙离开了。
张齐慌神了,急忙道:
“老爷,可不能就算了啊。”
“张记点心铺全指望地段赚银子了。”
“要是他们抢占了,以后就真黄了。”
张延龄却道:
“黄了就黄了呗,我阿哥请了戏班子都花几百两银子,一个点心铺才赚多少钱?”
“大不了你来府上给我做点心,我每年给你俸禄一百两!”
张鹤龄彻底被傻弟弟给气昏头了。
怒斥道:“你个缺心眼的!”
“咱们家业都是一点一滴攒起来的。”
“今天黄了一个点心铺,明天就能丢一个田庄!”
“你怎么连如此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张延龄被训斥,低着头不说话。
张齐无奈道:
“既然如此,我也没办法了,老爷要不就趁天黑,找些人......”
“闭嘴!”
张鹤龄忽然有种悲哀弥漫在心头。
都什么人呐。
亲弟弟说银子无所谓,手下说要敲闷棍。
怎么就没个正常人?
“防火楼不成,难道闲凉居就没有其他弱点了?”
他冷笑道:
“我这就进宫,跟阿姊说。”
张延龄有点不理解。
“一点小事也要找阿姊吗?”
“她要是烦了咱们怎么办?”
张鹤龄长叹一口气。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
“先前就是因为我忍让了苏策一次,让他坑了咱们银子。”
“如今他才敢继续在咱们店铺对面开店,继续作威作福。”
“若再这样下去,怕是总有一天要骑到我头上来!”
张齐也恶狠狠的附和道:
“老爷说的对!”
“对付小人,就要根除祸患,不能给他留半点希望。”
“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绝对不是老爷的风格!”
张鹤龄欣赏的看了张齐一眼。
行啊,一个点心铺的掌柜,倒挺懂我。
马车很快进了皇城。
有张鹤龄的腰牌,一路畅通无阻。
直到午门,张齐被拦下车。
兄弟二人步行进殿。
行至坤宁宫。
张延龄扯了扯阿哥袖子,道:
“陛下应该不在吧?”
“阿姊他最烦咱和陛下告状。”
“要是他在,怕阿姊又要训斥咱们了。”
张鹤龄一脸正气。
“怕什么?”
“咱们有理,谁也不怕!”
“就算陛下在又能怎样?”
“不正好多了个撑腰的人吗?”
“我还怕阿姊?”
说着,气势愈发。
张鹤龄抬头挺胸,领着弟弟进了坤宁宫。
一进去。
便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母后,儿臣是不是很孝顺?”
“是呀,照儿有什么好东西都记着母后,本宫心里感动的很呢。”
“母后,那儿臣以后天天差人给您送如何?”
“好,只要照儿给母后送,母后就天天吃。”
另一个富有威严的声音响起。
“那朕呢?”
“光记得你母后,就不记得朕了?”
“送,儿臣给父皇也送!”
“每天送两份,一份给父皇,另一份给母后!”
何等阖家欢乐,其乐融融的场景。
就连张鹤龄都不忍心打断了。
张延龄鼻子抽了抽,隐约闻到空气中有几分香甜的味道,馋虫被勾起来了。
“阿哥,什么味?”
“好甜,好香,好想吃。”
张鹤龄笑道:“来了坤宁宫就跟来自己家一样。”
“一会我让阿姊拿给你吃。”
朱厚照听到两位国舅爷来访,表情很快变得精彩起来。
他轻咳两声,进入状态。
“父皇,母后,好像是两位舅舅来了。”
张鹤龄快步上前,才看到殿里正坐着三人,身边侍卫分立左右。
正是弘治皇帝,张皇后和朱厚照。
他脸立刻白了三分。
坏了,怎么陛下真在?
要他知道自己连一个点心铺都来给阿姊告状,岂不是又要训斥?
正当他想着权宜之计时,张延龄开口了。
“见过陛下!”
“阿姊,阿哥有话和你说,很重要!”
弘治皇帝放下手中吃食。
静静的抬起头,眼神古井无波。
反倒是张皇后,略微有些愠怒。
陛下平日勤政,白天极少来坤宁宫。
就连她做皇后的,也少有一家三口团聚的时候。
这个节骨眼,两个弟弟来了?
“什么事,有话直说便可。”
张鹤龄杀人的心都有了。
傻弟弟是把他往火坑里推啊!
“那个.......呃......”
弘治皇帝淡淡道:“有什么事,直言便可。”
“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有事朕也可以给你做主。”
张鹤龄一咬牙,斗着胆子说道:
“臣在内城有一糕点铺,平日素来生意不错。”
“可前些日子,忽然开了个叫闲凉居的铺子,也卖糕点。”
“听说是一群监生在做买卖,为首者叫做苏策。”
“还联合了国子监中诸多官宦之后,其中尤不乏李东阳李大人的儿子,杨廷和杨大人的儿子,等等等等。”
“臣担心他祸乱士子风气,引人做商贾之事,辱没了大明读书人的志气啊!”
他好大一顶帽子扣下来。
直接就给苏策安了个祸乱风气的名头。
可话音刚落。
坤宁宫里竟是陷入了一阵怪异的沉默。
弘治皇帝和朱厚照对视一眼,而张皇后左右看着她的丈夫和儿子。
“咳咳,舅舅说的可是国子监诚心堂的苏策?”
张鹤龄重重点头。
“正是此獠!”
朱厚照被他的话弄得有点不开心。
我朱厚照的好兄弟,你也骂?
他语气冷冷的解释道:“苏策本宫知道。”
“但本宫怎么听说,闲凉居的掌柜叫赵康?”
“不止如此,他们几个监生也未曾买卖,而是在那里学习吧?”
弘治皇帝眼中异色一闪,最后落在桌上放的木盒。
木盒盖子上,赫然刻着闲凉居三个字。
“朕也听说,那苏策是个勤奋好学的,现如今又自找人脉,借地给同堂监生补学。”
“按理说是件好事。”
“为何到你嘴里,就变成了带坏风气了?”
闲凉居是谁的。
弘治皇帝能不清楚吗?
要不然,他能吃上朱厚照亲自送来的糕点吗?
太子的一点小九九,弘治皇帝心里和明镜儿一样。
张皇后一看。
陛下和太子都定调了。
她再反驳当然是不合适了。
做了多年皇后,她清楚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
因为一个小小的糕点铺子,便令丈夫和儿子对自己不满?
根本不可能。
她是越来越觉得两个弟弟无法无天了。
宫里事压根帮不上忙不说,还整天在外面胡作非为。
现如今,居然又拖自己后腿。
张皇后越想越气。
秀眉一皱,斥责道:“你们两个,不好好在府上待着,进宫就是为了找本宫说这事?”
“你们是大明的国舅爷,都是有身份的人,为何就不能自重一些?”
“偏偏要与一个未曾有功名的监生作对?”
“好了!从今日开始。”
“本宫罚你们在府上一个月禁足!”
“反省好了再来找本宫!”
张鹤龄在这一刻觉得天都塌了。
铺子要黄,陛下不满,阿姊都训斥。
天爷啊。
那小小的兵部员外郎让自己碰钉子也就算了。
怎么连亲阿姊都不向着自己。
到底谁才是恶贯满盈?
苏策简直是只手遮天啊!
朝廷还有没有王法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