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的内城里,庭院鳞次栉比。
居住的大多是在朝中任职的大臣家眷和皇亲国戚。
比起外城,这里倒是安静了不少。
并且绿植也十分丰富,颇有一派祥和之意。
毕竟是整个大明最顶尖上的一小撮人住的地方,豪华些很正常。
苏策依旧是一身国子监的长袍。
往城里走着。
之前杨慎给自己打探到的消息是,盐山在国舅爷寿宁侯张鹤龄和建昌侯张延龄的手里。
这两兄弟乃是当今弘治皇帝身边,张皇后的弟弟。
张府上。
两兄弟正在家里吃饭。
“哥,听说最近朝廷里面有人献上了新盐,咱啥时候也弄点尝尝啊?”
张延龄的筷子在寡淡的菜里扒拉来扒拉去,始终没什么食欲。
一想到有人吃着比自己还有滋味的盐,总觉得不得劲。
“什么盐?”
“再好的盐不也是咸的?”
“瞧你那个德行,赶明儿我去宫里,找咱阿姊要点不就成了?”
“宫里宝贝那么多,别说一点盐,要啥她不给咱?”
张鹤龄洋洋得意,嘴角挂笑。
“不过啊,最近朝廷的俸禄是越来越不够花了,一天两只鸡都快买不起了。”
他幽幽一叹,脸色黯淡。
“啊?咋整啊哥,我想吃鸡。”
张延龄越看盘子里的素菜越觉得不是滋味。
“不行,我就要吃鸡!”
“哥,买鸡吃。”
他岁数比朱厚照和苏策大了将近一轮。
可自幼在兄长和阿姊的庇佑下,心智还和个孩子差不多。
和朱厚照整日想着马上建功立业不同,张延龄的脑子里都是吃。
张鹤龄拿着筷子“啪”的一声,狠狠敲在弟弟头上。
“一天天的,就知道吃,怎么不吃死你?”
“明天,明天你就和我一块进宫,找阿姊去!”
张延龄略带委屈的抬头看自个哥哥一眼,嘟囔道:
“为啥啊?”
“太远了,我不想起那么早,你去不就行了?”
张鹤龄怒斥道:
“你傻啊,想吃鸡,宫里有啊,还不用自己家掏钱。”
“跟着阿姊,什么鸡吃不到?”
张延龄两眼放光。
“行!咱这会就去吧!”
话音未落。
打外头就有下人禀报。
“二位大人,门外有人请见,说是来买地的。”
张鹤龄一听,顿时皱了皱眉毛。
“买地?”
“不卖!”
“我张家还没穷到要买地的地步,传出去了让人笑话!”
在这个时代。
基本上人都把地看的比命还重,卖祖产和土地只有落了魄的败家子才能干出来。
张家在大明怎么算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真要把田产买了,只怕第二天张皇后就能揪着他们俩的耳朵提进宫去。
下人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那人说要买毒盐山,既然两位大人不同意,那小的这就让他走。”
“等会,回来?”
张鹤龄眼神流转着智慧的光芒。
“什么,买毒盐山?”
“他真是这么说的?”
“放肆,狗一样的东西,敢把贵客晾在外面,该打!”
“快,快快请进来!”
老祖宗不让卖田产,可没说不让卖毒盐山啊。
要知道以前他们就想把这块地卖出去。
可京城里哪有傻子?
勋贵人家各个都是人精,算盘打的啪啪响,买了这么一块地,不就是让人笑话吗?
没成想,还真有人愿意被笑话。
张鹤龄顾不得吃饭,放下筷子,直接起身,准备亲自相迎。
他走到前院,一打眼。
本来以为是个什么富商权贵,至少也得是个大腹便便。
没想到是个身材瘦弱,面色略微有些苍白的年轻人。
身上还穿着国子监的衣服。
“在下苏策,听说郊外的毒盐山在二位大人的手里,因此特地上门求购。”
苏策没有拐弯抹角,很直接的就说出了自己的需求。
张鹤龄笑盈盈的一伸手。
“来来来,苏公子里面走,上座!”
“既然是来买地,那就是我张家的贵客,端茶来。”
苏策跟着张鹤龄往客堂走去。
一路上,假山庭院,还有潺潺流水,很是典雅。
让他忍不住微微有些咂舌。
毕竟是当今皇后的家里人,府上就是好啊。
再想想自己家里的小院。
苏策忽然想,等自己赚了钱,有必要也换套宅子了。
想着。
到了客堂后,张鹤龄笑意不减,直言道:
“苏公子来买毒盐山,银两够不够?”
“要知道,这块地可是陛下赏赐给我张家的,若是银两不够,可不能随随便便卖啊。”
他翘起二郎腿,语气略带傲慢。
苏策有些讶异。
他们不是着急卖吗?
莫非杨慎和自己说的有假?
不过,转念一想,倒也明白了。
卖东西嘛,都是自吹自擂,哪有上来就自己说自己短处,帮别人砍价的。
于是,他笑着说道:
“那不知寿宁侯的盐山,卖多少银子?”
张鹤龄寻思了一下。
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百两银子,少了不卖!”
苏策一听,微微瞪大了眼。
恰巧这时候,张延龄出来了,嘴里还嚼着肌肉。
“什么五百两,哥,你要赚钱了?”
一见有外人,急忙把咽下去。
“咳咳,有外人啊。”
苏策友善的向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张鹤龄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心说谈正事的时候,你出来不给我搅局吗?
不过,张延龄丝毫没有察觉哥哥的嫌弃。
趁着几人不注意,又把鸡翅塞进了嘴里......
“苏公子啊,五百两不算贵了。”
“京城郊外的地你不知道多贵,动毋上千两银子,而盐山只要五百两,岂不是很划算?”
“啥,哥,你要卖盐山?”
“五百两,哈哈哈哈,傻子才买吧?”
张延龄哈哈大笑,胡子上还沾着点油。
苏策忍不住想笑。
但毕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没有表现出来。
其实五百两在他的预算之中。
自己只是几天时间,就从盐山盈利两三百两了。
以后若是雇点人手,成规模的制盐了。
那一年少说也有个几千两银子。
不过,现在自己还是要扮演好“冤大头”的卖家。
所以他故意板着脸,佯装一副怒容的样子。
张鹤龄都快气炸了。
盐山都快砸手里了,好不容易能卖,你小子来掀桌子是吧?
“咳咳,苏公子,不好意思,家弟口拙,见笑了。”
“这样吧,我也为他的言辞给你道歉,让利五十两,就卖四百五,意下如何?”
苏策眨了眨眼。
没想到对方这么着急。
刚才还少一文不卖,结果一开口就少了一成。
于是他故意装的为难的样子,声音低沉的开口道:
“四百五十两银子,寿宁侯是在说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