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没什么,六仔丫丫大概也该回院子了,你回去好好照顾教导他们,今天中午我过去吃饭。”
说到最后一句,竟似有几分柔情似水。
辛念这样想着,自己也觉好笑,暗道我当真是眼睛要瞎了不成?顾长亭心中仅有的那点儿女情长,除了姚雨桐,哪还有第二个人能得到。别因为他摆出一副好脸色,你就真当成柔情蜜意了。
不过那些套话终究没有出口,可见对方理解自己心中愤怒,这倒也还罢了。
辛念一边想着,便离开书房,只见廖氏就在前面不远处站着,显然是在等她。
辛念微微一笑,缓缓来到廖氏面前,未等站稳,便听对方恶狠狠道:“好!好好好!辛念,你当真是要与我作对到底了?”
辛念眨巴一下眼睛,轻声道:“奶奶这话从何说起?我不过是个妾室,怎么敢与你作对?”
“你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廖氏冲到她面前,抬起手,却见辛念一动不动盯着自己,她终究不敢落下,只好改成手指头指着辛念,咬牙切齿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侧妃的事就是你从中挑唆。”
“如果我说确实和我没关系,你会信吗?”
“你当我是傻子?”廖氏喘着粗气:“不是你还会是谁?”
“奶奶说得没错。”辛念竟然拍了拍手掌,然后目光一沉,冷冷道:“所以你说六仔和丫丫的事与你无关,我会信吗?你当我是傻子?不是你还会是谁?”
廖氏:……
“奶奶还有事吗?没事的话,那便就此别过吧。”
秦王妃的病始终不见好转,辛念到底牵挂她,与廖氏分道扬镳后,她见日上三竿,离午饭还早,便过去探望了。
这里廖氏脚下生风冲到廖太妃的上房,眼泪也不知飞了多少,倒唬了廖太妃一跳,失声道:“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谁把你欺负成这个样子?”
廖氏一头滚进廖太妃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只手捶着榻,嘶声嚷道:“姑姑,呜呜呜我不活了,表哥被辛氏那个贱人拿捏住,认定清凉院两个孩子落水是我指使的,原本答应给我请封侧妃,如今也不肯了,那个贱人当着表哥的面儿欺负我……呜呜呜我活不下去了。”
廖太妃怔忡片刻,才轻轻拍着廖氏的背安抚:“好了,你怎么说也是当家奶奶,哭成这个样儿,被人看见会笑话的。你起来和我好好说,到底怎么回事?”
廖氏到底又哭一会儿,才起身洗了脸,接着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末了哽咽道:“从小到大,只有我冤枉别人的份儿,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冤枉?姑姑,辛氏那个贱人欺人太甚,表哥也由着她,老祖宗也向着她,长此下去,我怕这亲王府就没有咱们娘们几个的立锥之地了。”
“好玄。”廖太妃冷笑一声:“长亭再怎么着,也不至于就任由你我被人践踏了去。这一次……咳咳……罢了,封不封侧妃有什么要紧?我看长亭媳妇的病,未必能挺过年去,到时直接抬你做王妃,岂不好?”
“还能这样?”
廖氏瞬间瞪圆了眼,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好半晌,才结结巴巴道:“可是……可是……我还没封侧妃,就直接做王妃,这……这合规矩吗?“
“怎么不合规矩了?”廖太妃往榻上一靠,悠悠道:“何况,规矩是什么?还不都是人定的?只要皇上下旨,你做王妃便是名正言顺。再说了,你是平妻,封侧妃本就是委屈你,直接抬做王妃,才是合情合理。”
“对呀。”廖氏转怒为喜,在廖太妃身上蹭了蹭,撒娇道:“那侄女儿就靠姑姑做主了。”
“那是自然。”廖太妃爱怜摸着廖氏的头发:“你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咱们娘俩也投缘,我不帮你我帮谁?何况又不止我,你可是廖家的女儿,太后皇后那里,都会帮你撑腰的。”
廖氏稍微悬着的心立刻就放进了肚子里:这话没错,她可是廖家女儿,京城第一名门望族,做个王妃又算得了什么?受了这么多年委屈,轮也该轮到她风光无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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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娘这两天因为王妃的病,饭都吃得少了,人也瘦了。我听说后园梅花开得好,不如我陪你过去看看?再带上六仔丫丫,看完了,咱们挑好的折几枝,送给老祖宗和王妃插瓶,许是她们看见花儿开得这样好,人也就精神了呢。”
辛念看着努力劝说自己的顾云湘,勉强一笑,抬起手替她整理了下额前碎发,轻声道:“不了,我等会儿还得过去看……”
一语未完,忽然就听院外“咚咚”的脚步声响,不知为何,辛念心中陡然就升起一股不祥预感,从榻上猛地起身,几步来到门前,正听门口小丫头问怎么了?接着传来一句:“快……告诉姨娘,我们王妃不行了,让她快过去。”
辛念身子一晃,险些一头栽倒,忙扶着门框站住了,深吸一口气,方颤声道:“我……知道了,这就过去。”
“我回去和我娘说一声,稍后我们也过去。”
顾云湘上前说道。辛念点点头,也不及换衣服,随手披了件斗篷,便急匆匆赶到秦王妃的住处。彼时院子里除了几个垂手侍立的婆子丫头,一个人没有。
看见她,一个婆子便上前道:“已经派人去各处报信了,姨娘是最早过来的。”
辛念面色惨白,旋即眼泪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哽咽问道:“王妃已经……”
“没有没有,王妃还撑着,说……要等姨娘来,有话和您说。”
辛念捂住心口,喘了两下,沉声道:“既然人还没走,该请大夫还是要请,万一……万一就有一线生机呢。”
“是。”
婆子答应着退下,这里辛念旋风般进了屋,只见秦王妃半躺在榻上,荔枝正一边小声哭着,一边往她脚上套绣花鞋。那一身妆扮华丽非常,却是下葬时穿戴的寿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