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能剧透一下吗?接下来是个什么场景?”
“抱歉哈年青人,这都是从剧库里随机选的,而且还分了Ab卷,不进去看一看的话我也不知道会是怎样。”
老太太眉梢眼角都透着不真诚,一看就没说实话。
沉默了大约两分钟,方弃突然问道:“我们两个真的会结婚么?”
老太太耸耸肩:“未来的事情谁说的好?不过沿着眼下的轨迹发展下去,十有八九是这样就对了。”
“可是半夏年纪还很小啊,而且我对她的那种感觉……,我自己也说不清楚算不算喜欢她。”
方弃眼睛看着她,又好似在看着别处。
“真怀疑你们俩是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女的放不开就算了,男的也墨迹。
别的男女认识三天就开始交换体液了,你们在一个屋檐下住了快两年,平日里居然还在交换眼神。”
老太太鄙视的看着方弃,毒舌起来的样子很像蔡明。
方弃斜了她一眼,低下头去默默的看着自己掌心的打火机。由于刚才攥得太紧,这个小物件儿上现在汗津津的。
又是咔塔一声,那种金色的光线重新弥漫开来。
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传来,方弃站在一间屋子的客厅里,默默的听着主卧里面传来的声音。
他知道半夏在里面,他和她的孩子也在。
这是一个小小的三居室,从户型上看像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房子。
看样子他和半夏最终还是搬离了蜗居,买了一套二手房。而屋子里随处可见的婴儿用品正昭示着这个家庭刚添了一个新成员。
卧室里婴儿的还在哭,半夏在轻声细语的哄着他。
摇铃、玩具、做鬼脸、奶瓶和抱起来轻轻摇晃,半夏使出了十八般的武艺,孩子的哭声却越来越大。
终于,孩子的哭声被一声暴怒的吼叫打断。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屋里传来半夏狂躁的大喊。
“咣当。”一声,这是pVc的奶瓶被恶狠狠的砸在墙上的声音。
孩子的哭声戛然而止,片刻后就像退下去的潮头一样,以更加猛烈的姿态爆发出来,一瞬间的哭声简直要将小小的卧室撑破。
屋里传来半夏粗重的喘息声,显然年轻的母亲正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为什么我要被绊在家里,成天跟你这个讨厌的小东西在一起?”
“为什么你就不能乖一点,不要给我找那么多麻烦?”
“我想去美体、去购物、去看电影、去旅游,谁能让这个孩子消失,哪怕三天也好!”
“为什么方弃那个蠢货除了添乱什么都不会?”
“为什么我的生活里只剩下了起夜、喂奶、尿不湿、退烧药和温度计?”
“为什么我的生活会变成这个样子?”
半夏的自言自语和尿裤粘扣被打开的声音一并从门缝中钻了过来,把方弃的耳朵扎得生疼,随之传来的还有婴儿大便那种特有的土腥气。
卧室的门咣的一声被打开了,半夏手里托着一个已经变得非常饱满的纸尿裤,和一条不幸沾上了尿液的婴儿连体衣,风风火火的从屋里冲了出来。
她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家居服,却依然遮不住她产后略带臃肿的身形。
半夏从方弃的身体里穿了过去,把尿不湿往垃圾桶里咣的一扔,又把脏裤子丢进待洗的盆里。
在那里面,脏衣服已经堆成了一堆。
她路过客厅里的穿衣镜,两只手下意识的整理了一下头发。随后略一犹豫,却终究没有勇气停下来向镜子里面看。
半夏来到了起居室,打开了衣柜的门,想要给孩子找一条干净的裤子。
翻着翻着就看见了自己之前收集的那些个正版棒球帽,一下子就怔在了那里。
看着那些五颜六色的帽子,想着方弃和自己拉着手走过街道的那些日子,半夏失声痛哭了起来。
楼道里传来脚步声、接下来是敲门声和另一个方弃疲惫的声音。“半夏我回来了。”
半夏却好似没听见一样,手里紧紧的抓着一顶帽子,仿佛抓着的是自己一去不回的青春。
金色迷雾茫茫而起……
方弃一身都是冷汗,他向对面的老妇人颤声问道:“有烟么?给来一根。”
老太太笑了笑“你不是不抽烟么?”
“可我现在突然想抽了”
“可是我从来不卖烟,二手烟会对我的皮肤不好!”
老太太在意的摸了摸自己老树皮一般的胳膊,装作自己的皮肤还有救似的,很坚定的回绝了方弃的请求。
“卖打火机怎么能不卖烟呢,这叫做互补销售,有助于你多卖出几个打火机。”方弃很认真的跟她解释着。
“你看4S店卖车也卖配件和车饰,卖金鱼儿的也卖鱼食,卖碟片的也卖cd盒……”
“可是向你提供婚姻的人并不能保证同时提供幸福。”老太太笑了笑,不置可否,不过终究还是从包里掏出一盒烟来。
方弃把烟叼在了嘴边,手中拿着打火机凑到了前端。摁在火轮上的大拇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纠结之极。
最终,他还是捺动了那个小小的轮子,火苗和金光同时闪起,点燃了香烟的那一头,也让他陷入迷离之中。
老太太看着站在那里的方弃,脸上挂着冷冷的笑。
烟头在黑暗中闪着暗红色的光,烟雾刚从烟头上飘散,转眼就被四周的漆黑染成了黑色。
不过数息,方弃就剧烈的咳嗽着从场景中退了出来,脸上涕泪交下,似乎是被烟呛的。
“这次有什么感受?”
“我好像是升官了”方弃木然答道。
“恭喜哦”
“而且那个“我”刚跟嘿咻过,那会儿正在抽一根儿事后烟。”
“真心不错哦,情场官场双得意。下一句是什么来着?顺风顺水大三元?”
“身旁女人摸着我开始凸起的肚腩说我好棒,可我其实知道她是在安慰我。一个腆着将军肚的男人而已,再棒又能棒到那里去?”
“那说明她很在意你呀,这可真是贤妻啊贤妻”
“可是那个女人不是半夏。”方弃的眼中流下泪来,他扶着额头无声垂泪。
“我为什么会去找别的女人,我最瞧不起那些有外遇的男人,可我自己为什么会有了外遇?”
“啊哦!”老太太耸耸肩。
“这属于本能失控的范畴,可我只对大小便失禁有研究,所以推荐你去问演艺圈和金融圈!”
“那个我给半夏打电话说晚上有应酬,不回去吃晚饭了。电话那头的半夏语气很遗憾,可是我能听出她那种遗憾是装出来的。
而且后来她的手机没有挂好,我能听到那边她和另一个男人热聊的声音。”
“不应该是这样的!我们应该相亲相爱、无话不说。应该互相扶持、相濡以沫”方弃还沉浸在刚才的那一幕中不能自拨。
他用力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仿佛想把自己的心从胸腔里敲出来。
“时间是面照妖镜啊,有多少不坚定的感情在它面前显露了原形。”老太太感叹着。
“事到如今你还要继续看下去吗?不如把打火机还给我吧,我送你出去便是。”
“既然开了个头,总要坚持看完才好”方弃叹息着,擦了擦眼泪,又一次捺动了打火机。
这一次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方弃才回过魂儿来。
睁开眼后,方弃茫然的看着四周,好一阵子才涩然出声。
“我进去了多久?”
“大概二十多分钟吧”
“可我在里面好像过了一年的样子!”
“这不稀奇,一枕大梦而黄粱未熟,说的就是这种情形。你这次进去是不是看见自己离婚了?”
“没离婚!只是我们各过各的,好像生活在一个屋子里的路人。
我们两个都老了,她不怎么跟我说话,当我想跟她说些什么,她也只是冷冷的看着我。
我送她的礼物,她连包装都不拆,就那样随意的丢在屋角。
对于她而言,似乎我更像一个陌生人、而不是她的丈夫。”
“事到如今,你还要坚持找到她么?忘记她,给自己的人生换一个伴侣,你的后半生会更加的幸福。”
“不!”方弃痛苦的摇摇头。“我要继续看下去,我要找回我的半夏”
“可她将来会变得不再爱你,她会让你的生活一团糟”老太太用极具诱惑性的语调劝说着方弃。
“愿得一知己、白首不相离,恋爱中的人说得多好听。
可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发现,这世界上最痛苦的分离,不是你向南而我向北、行千里而不回头。
而是两个原本相爱的人,他们的心渐渐的越来越远,觉得对方比仇敌还难以容忍!”
“虽然如此!”方弃把拇指又一次放在了打火机上,叹了口气淡淡的应声道。
“即使我的爱情是个蹩脚的悲剧,可我也想看一看大结局。”于是金色的光芒又一次在黑暗中亮起。
片刻后,火光熄灭,方弃平静的站在那里。
“有什么新发现?”老太太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不出意料,她死了。虽然半夏她重新凝聚了肉身,可是她天资有限,在修道路上没能走多远,享寿一百九十年而终。
她临死之前,老年的我就站在她的床前,她直到咽气都没有再看我一眼。”
老太太呵呵的笑着。
“所以说呢,她不过是你今生的孽缘,你又何必一定要找她。把打火机还给我吧,我还得去别处做生意呢。”
突然,方弃直视着她的眼睛,脸上有笑容渐渐泛起。
“这一次我在里面待了三天,一直陪着弥留之际的半夏。
夜深人静的时候,病房里除了呼吸机的声音,就只剩下她的梦呓。
所以,我听得清清楚楚,她在梦中一直哭着说“方弃,我曾经那么的爱你””
看着对面默然的老太太,方弃将打火机举到了眼前。
“你让我知道了自己有可能会失去多么宝贵的东西,也让我明白了该怎样做才不会失去,我要衷心的谢谢你。”
“所以,再会吧。”方弃最后一次按动打火机,这一次没有金光。
四周的黑暗却像开了锅一样,瞬间沸腾了起来。
翻翻滚滚的黑雾从四面八方向着方弃的手中涌来,争先恐后的挤进那个打火机当中去,仿佛那是一个星系中央的黑洞。
一声叹息之后,卖打火机的老太太身影渐渐淡去,四周的景物却一点点的清晰起来。
方弃揉了揉眼睛,发现眼前是一所旧式的欧式住宅,而自己所处的位置则是一层的大厅。
壁炉旁的软榻上,躺着一个沉睡的女孩,不是半夏又是那个?
一个小时后,壁炉中的火被重新生了起来。
方弃翻箱倒柜的从这家里找出了茶叶。醒过来的半夏慵懒的靠在方弃的身上,手里端着一杯茶,一脸的倦容。
“好奇怪啊”半夏打着小哈欠。
“我感觉我睡了很久,还做了好多乱七八糟的梦,可怎么还是这么累。”
方弃心想刚刚那几出戏的年龄跨度那么大,演起来是挺累的。这个幻阵的主人可以让人不由自主的入戏,真心是好手段。
忽然间他心头一动,抓住半夏的手严肃的说道。“有一件事情,你必须要答应我。”
“什么事?”半夏看他说的严肃,赶紧把身子坐直了起来。
“你知道男人都是笨的,猜不透女人的心。
可是咱俩多铁啊,以后无论我做了什么傻事儿,你可不能说我是废物。废物们最怕的就是别人说出真相了。”
半夏被他拉着手,若有所思,好半响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难得你这么谦虚,你放心好了,那么伤人的话我是不会说的。
不过方弃啊,你下次拉着我手的时候,可不可以别那么轻易的撒手啊?”
“好”方弃用力的攥紧了半夏的手“我不松手,你不骂我,就这样?”
半夏点点头,端着茶杯倒在沙发上,一脸的惬意“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