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段击’?不知是什么法子?”没等朱肃开口,李文忠就颇感兴趣的问道。他也是打老了仗打人,知道能引起徐达这种等级的名将兴致的战法,必定有其可取之处。
“是老五推演出来的,用来应付当时中路军中伏情况时所用的法子。”却是一脸兴奋的朱棣抢先回答。“无非是将火铳手分做三列,轮番开火,可保火力绵延不绝,以正面压制骑兵冲锋……”
说着,将三段击再度具体形容了一下。
李文忠专注的听着,听完后点了点头:“这法子倒是巧妙,火铳较之弓箭,习练简单,上手迅捷。寻常弓手若开重弓,至多射出五箭便要后力不济。而火铳不废肌力,从这方面讲,确实可以连绵不绝。”
“这么说,此法果然可破北元骑兵了?”朱棣惊喜道。
“呵呵,也不尽然。一是火铳射程有限,装填缓慢。若是敌兵冲锋起来,一人恐只能射出两枪。便是用以三段击之法,这一段距离敌人也可填尸而过。要想真正达到绵延不绝的效果,只怕需要十段击,二十段击才成。可那样,抵御同数量骑兵,就需要数倍于骑兵的火铳手方可,糜费过大,得不偿失。”
“二是火铳发射数次过后,枪管往往因过热而不堪再用,需要静置冷却方可。不可能那样一直发射。”
“三是此法需火铳手临危不乱,有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之能。须知骑兵冲锋,声威往往惊天动地,即便是百战勇士,亦往往气为之夺。能面对骑军正面冲锋还继续临危不乱的按部就班使用三段击,这样的军队定是极为了不起的精锐了。若有此等精锐大可思考其他破骑兵之法,也不必冒险去正面使用这三段击。”
不愧是名将,听了个只言片语就将三段击的优缺点剖析的如此明白,朱肃对李文忠顿时佩服万分。谁说穿越到了古代就是最聪明的人?即使有后世的见识加成,自己依然是个蠢货。
“小子是闭门造车想到的此法,也不知能不能用就托大妄言,倒是成了我大明的赵括。如今听保儿哥你一席话才知自己是井底之蛙。受教了!”朱肃朝李文忠拱手致谢。
李文忠连忙摆手,徐达也笑道:“五殿下何必如此过谦。你未上过沙场便能针对情况当场想出应对之法,虽有所瑕疵但已是极为难得了,假以时日定会成为我大明名将,为我大明开疆拓土。”
朱肃尴尬笑笑。他对上战场可没什么兴趣。倒是旁边的朱棣见朱肃得了这个评价,看了他一眼似乎颇为羡慕的样子。
“这么说来,火铳并没有寻常的步兵骑兵管用了?那徐叔叔你是怎么脱出重围的。”一旁的朱问道。
“三殿下此言也不尽然。火铳自然有火铳的功用。便如此次北征败阵之后,我便是以步步为营之法,以营地拖延元军,边打边退。”
“若是我能提前知悉这三段击之法,在撤退途中学那王保保诈败一番,再设下拒马,鹿角等物拖延骑兵,正面设下三段击火铳阵地的话……”
说着,徐达略显激动的拍了拍膝盖。“那王保保满心一战而毕全功,定然不管不顾亲率骑军朝我帅旗奔袭而来。我便可用三段击之法,以突然爆发的强大火力对敌军进行伏击。说不定还能将王保保此獠射死军前。”
徐达语气之中颇为惋惜。朱肃心中却佩服不已。他说出三段击的时候,心中所想到便是日本战国时期,织田家火铳兵以三段击对阵武田赤备骑兵的战例。这份战例中,织田家便是设下了诱饵引诱武田骑兵,又以逸待劳,辅以拒马等物阻拦骑兵,方才毕其功于一役,彻底打响了三段击的威名。
和徐达所设想的应用方法,基本一致。如果说朱肃的想法只是纸上谈兵的口嗨,并无实际运用的价值,那么徐达就是将这份纸上谈兵以他的军事才能,转换为了具体可行的作战方案。
这让朱肃颇有一种班门弄斧的羞耻感。
“这么说,火铳还是大有可为的!”朱棣在一旁也兴奋道。他听到朱肃提出三段击时,满心欢喜的认为是个好法子,刚刚三段击被李文忠批判,着实让他如遭雷击。只以为自己眼光还不到家,把破烂当成了宝贝研究了这么久。
直到复又听到徐达对三段击的肯定,方才重新振奋起来。
徐达不答,一旁的李文忠向来与朱棣亲近,倒是颔首肯定了他。朱棡请徐达父子就坐,几人便同在这里坐了下来,开始讲些北征的趣闻。
“伱那三题,我解出来了。”徐允恭突然靠到了朱肃身边低声道,将答案告诉了朱肃,还附加上一句。“不过尔尔。”
“哦?”朱肃咧嘴一笑。“是解出来的,还是试出来的?别光给答案,解法不说说么?”
徐允恭一滞。他哪里有什么解法?三道问题中,除了第一道鸡兔同笼是他自己解出来的,剩下两道都是他的姐姐徐妙云解的。就这,每题也花费了数日的时间,最后一道抽水进水问,更是毫无着手之头绪。
最后确实只得用笨办法,一个数一个数的试,才试出答案来的。
“我……我不信你有确切的解法!”徐允恭仍旧嘴硬道。
朱肃淡然一笑,以指当笔,沾着酒水为徐允恭一步一步的解出了那三道应用题。看到朱肃须臾就解出了鸡兔同笼问,比之算经更快上百倍,徐允恭已觉目不暇接。
但鸡兔同笼的解法他尚且看得懂一二,等到后面的二人相向问和进水抽水问时,徐允恭光看着就觉得如高山仰止:那些字每一个他都认识,可偏偏组合在一起,他连一句都没有看懂!
他想怀疑朱肃是乱写的,但朱肃似乎真的在试图教会他,一边写,一边口中还在念念有辞的向他解读。纵使徐允恭听不懂,他也能感受到这其中逻辑之缜密!
“明白了吧?”终于解完三题,朱肃松了一口气。用汉字把数字写出来列方程,这过程真的是麻烦极了。简简单单的三题,竟然写了大半个桌案,朱肃心想改日一定要把阿拉伯数字推而广之。
“……”徐允恭额上全是汗迹,看着桌案上朱肃以酒写下的字迹。区区半张桌案竟然就将这三道难题彻底解开了,自己解个鸡兔同笼都用了三大张纸……这究竟得有怎样的学问?得是什么样的神仙手段?
他抬起眼睛看了一眼似乎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小事的朱肃,难掩目中的惊骇与佩服,而后又赶紧低头,趁着酒迹还没干,将朱肃的解题过程死记硬背到自己的脑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