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重天,圣域——
“不知哪位道友,竟敢出手阻我圣域之路?”
“藏头缩尾,莫非丑颜不敢见人,是为污沟鼠辈么?”
这出身圣域的修士,嘲讽之语才刚刚落定,就听得下方人潮中,忽地传来一声,比之他们语气口吻,更为肆意张扬的嗤笑之声。
“呵,鼠辈?”
“这种形容,不该同你们这些,真正刚从污沟中钻爬而出的……更相衬些么?”
“你!”被受兰凝夏操控着的拟人藤偶,毫不留情怼回去的那名圣域修士,登时便变了脸色。
眼瞧着,若不是兰凝夏操控着的藤偶,还匿身在汹汹人潮中。
叫这圣域修士纵使循声望去,看到的也只是擦肩接踵,拥挤着的人头,完全辨不出哪一个才是说话挑衅于他之人——
他此刻怕不是已经刀剑相向了。
但只是将对方气到无法回话,那又哪里能达得到兰凝夏想要的效果?
这才只是一切真正开始之前的小小过场罢了,连开胃菜都算不上呢。
所以人潮之中,藤偶拟态而成的修士再次高声道。
“这些人尽皆知的事,你既听得真切,我便也不必再同你白费口水,做什么无聊的口舌之争了。”
“我只问你一事,今日我等前脚入你这圣域,是否后脚圣域便已经开启了,将整个圣域同外界彻底隔绝开来的护域大阵——七十二连重锁阵?”
那被藤偶所问的圣域之人,原本还正因为藤偶将侮辱他们是鼠辈的这件事,定义为人尽皆知之事,而怒气冲顶。
却不曾想,他们会在后头,听到对方同样语带凛寒,内藏怒火的问句。
这质问来得突然,圣域的修士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
倒是下方那些,各自出身于不同势力的修士,先听了个清楚。
一时间,议论之声四起。
“什么?护域大阵?!”
“我听说过那个,好像是最初创立圣域之人,亲手设下的护域阵法。”
“七十二连重锁阵,顾名思义,就是说它其实是由七十二道中型阵法组成的。”
“只不过,既然是重锁阵,那这七十二道阵法,便不是单纯的叠加,而是如九曲连环一般,本质上是首尾相连,彼此相牵的阵法。”
“而想要破除这样的阵法,一重又一重的破坏,是绝对起不到半点作用的。”
“唯有将七十二道阵法,于同一时间,以同等的力量,同样的方式一齐破除,才能达到开阵的效果。”
“当然,这说的是强行破阵的法子,圣域自己内部,想要开启或关闭的话,是有他们内部高层才知晓的特殊法门的。”
“这就不用你说了吧,圣域自己的护域大阵,他们当然有他们的开启和关闭方式了。”
“师弟!你怎么说话的?快给这位道友道歉!”
人潮之中,沉昇同祁姜立身于不远处,在静默听完这些人的对话后,两人对视一眼,神情都有些微妙的复杂。
【不是吧,你们这几波人,现下的重点,抓得应该都不是很对吧】
【现在最需要注意,也最严峻的状况,难道不是圣域开启了护域大阵,那这就意味着,我们这些人被关死在了圣域内部吗?】
【尤其是,在不久前,在场这些非圣域之人,有一个算一个,不都看到了出身圣域的合体境大能,他的另一面了吗?】
【那样完全是邪修,甚至比邪修还要诡异太多的路数,被他们这些外人看见了,哪里能落得了好?】
【这下就算是他们逃得过若水境中,可能藏匿着的危险,现下也要直接被圣域瓮中捉鳖了】
想想就很不乐观的样子。
沉昇和祁姜齐齐叹一口气,又同时从腰间,摘下了可以联系到各自宗门长老的传音佩,两人之间默契得很,从头到尾连句对话都没有,却都能极为清晰地明白对方的意思。
虽然这圣域的护域大阵,即便长老乃至他们的宗主亲至,也许也拿其没什么办法……
但好歹他们告诉一声,也总比什么都不做,任圣域随心所欲地拿捏宰割他们,要好得多。
说句最糟糕的结果,纵使今日,他沉昇和祁姜,两人不幸葬身于此——也总不能让宗门里,连他们是怎么死的,又是亡在谁手里,都不清楚,想要报仇连个仇恨的对象都没有吧。
那也死得太糊涂了些,他们可不愿意。
而就从人群中,三三两两如萤火虫的光耀般,逐渐亮起的光辉,便可以知道,如祁姜和沉昇这般想法的修士,并不在少数。
其实,他们也并不很清楚,这道率先开口质问于圣域之人的男声,他说的就一定是真实。
但这却也并不妨碍他们,预先将这里发生过的事,通通转述给自己同宗的信重之人。
反正无论真假,他们各自同宗信任的人,却是不会欺骗他们的,听他们这样说,也只会为他们去实地勘探真假。
所以,圣域究竟有没有开启护域大阵,这实在不是一件太难取证的事。
尤其是,在场这些非圣域出身的修士中,却是有数量不少的修士,是本就出自于第八重天域的。
而旁的天域兴许还不太好查探,可对于这一批人来说,联系同在第八重天域的长老前辈们,去探查圣域外围具体的情况——
这也不过只是,宗门外摆一道传送阵的功夫罢了。
甚至有的,势力所在距离圣域本就近,还可以更快些。
所以很快,下方就有不少,与圣域同是出自于第八重天域的修士们,得到了各自内部,宗门长老前辈确定的回复。
圣域,确实开启了最高级别的护域大阵——七十二连重锁阵。
越来越多这样的消息传出,下方一片哗然。
而事态也越来越向着,兰凝夏所希望的方向发展。
—————
再回到上方,那群从崩塌的若水境中,脱逃而出的修士们,他们在听到兰凝夏的质问后,面上虽还挟着未散的怒意……
可于他们眼底,那点真切的茫然,却并没有逃过,一直静默关注着他们一举一动的,兰凝夏的双眸。
如果这些人,并不是在做戏,特意演给她看……而是真的对此一无所知的话,那小师妹的推论中,或许就能又填充上新的一部分了。
弃子。
同他们这些,圣域预备先坑进若水境后,再对他们随意施为,将他们视作肥美但不堪一击的待宰羔羊一般——
这些本身就出自于圣域的修士们,于隐于幕后,操控这一切的人看来,他们所能起到的最大效用,应该也和他们这些非圣域之人,是一般无二的吧。
都是可以切开摆盘,端上圆桌,奉祭于那幕后之人面前的,一场羔羊的盛宴。
但即便兰凝夏清楚,这些圣域之人,多半也只是如方才那合体境大能一般,是被圣域丢扔出来的弃子。
甚至,这些从若水境中出来的修士,在圣域眼中,于利用价值上,比之那已经被小师妹挫骨扬灰的合体境大能,还多有不如。
他们也算是受害者。
但这又有什么?
兰凝夏不会对不相干的人,抱有任何不必要的怜悯。
她也没有那么多,所谓的同理心。
这些人,如果连自己的处境都看不明白的话,那她就算说得再清楚再明白,他们也只会对她半信半疑,并在之后,做出有可能破坏到小师妹计划的事。
毕竟,同路之人,摇摆不定是大忌。
找不准自己的立场和定位,更分辨不清眼下局势的人,只会在之后,注定会演变成更加纷乱的局势中,变得比现在更被动。
而这样的存在,一旦出了纰漏,可远比明牌站在他们对立面的仇敌,所造成的危害性还要大。
也正因此,兰凝夏并没有什么,让对方这些修士认识到——他们也不过是圣域随手抛丢出的弃子,引这些人与他们同仇敌忾,共同对抗圣域的心思。
没那个必要。
他们如果真的聪明识相,想要保全自身,会各自去想合适的办法的。
至于不聪明也不识相的……那就更没必要白费心思了。
如此刻,这一位对着下方趾高气扬开口,看似嚣张,极有底气的圣域修士,就是个十足的聪明人。
“护域大阵?”
“我虽不清楚外边的情况,但我圣域盛情邀请诸位来我圣域若水境,参加演武大比,又是为了定出进入云寰秘境的名额……”
“这般重要之事,纵使是启用护域大阵,也只是我圣域慎重,为防止有异心之人,因云寰秘境之特殊性而闯入圣域,匿身于诸位之中。”
“所以,这开启护域大阵一事,又有何处是不正当,能引得诸位对我圣域,如此恼火的呢?”
这话落下,只是刚准备去联系,各自宗门内部长老的众人们,却是有为数不少的人,都因他这言语,而有所动摇起来。
但很快,这些人就想到了,他们先前亡于那圣域合体境大能,血线之下的同门们。
这点动摇,都不用风吹,就散了个干净。
前面突然转变的合体境邪修,再加之圣域的封锁,只有抓恶人把柄的,没见过自己上赶着帮恶人洗脱嫌疑的……
他们的道友在这圣域的若水境前,都不知死了多少了,这圣域的人还又脸说什么,开启护域大阵是为了保护他们,就这样保护的?
保护他们不被外人所侵扰,然后他们圣域自己内部,把他们关起来杀是吧?
实在是欺人太甚!
把他们都当傻子是吧?
而兰凝夏这边,在敏锐地注意到,下方这些修士,对这圣域之人口中的言语,多为不屑一顾,甚至怨愤异常的态度后。
她用藤偶,适时的又添了一把火。
“好,就当这护域大阵的开启,是为了我们这些来你们圣域,参加演武大会的修士们好。”
“但是,你们这些圣域的人,能否告诉我——”
“圣域将七重天通往八重天的通道,提前以秘法封锁,还派人去往各处镇守通道,这也是为了更好的保护我们吗?”
藤偶此话一出,下方是彻底炸了。
“什么?七重天到八重天的通道,被圣域给封锁了?!”
“每重天域之间,即便是镇守在各重天域的至强者,想要去往新的一重天域,也只能以每一重天域的顺序,一重复又一重的向上走。”
“像四重天域直接跨越到八重天域这种事,受大道法则影响,即便是强如各重天域的至强者,也决计是做不到的。”
“现在圣域把七重天域通往八重天域的路径,全部都封锁了,圣域本身又开启了那样不可摧灭的麻烦阵法——”
“那我们这些置身于圣域中的人,岂不就是孤立无援,只能任他们搓扁揉圆,随意拿捏了吗?”
“做出这种事,圣域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下方一片嘈乱,而上方,出身圣域的修士们,其实也并没有比他们的反应好上多少。
无他,只因为这些事,他们这些出自圣域,一直以来都以圣域为最高荣耀的修士,也对此全然不知,活像个聋子瞎子。
有圣域的修士,先经历若水境之变,再听到下方修士这样的言语,便再难以掩盖住心中的惊惶了。
他怒声道:“谁知道你说得是真是假,不是在挑拨是非,故意混乱人心?!”
“你连真面目都不敢露,一个藏头鼠辈,你的话里能有几份真?!旁人信与不信,我却是不信的!”
“你有本事,便尽管出来,叫我服气!”
兰凝夏听得此言,眉眼微挑,便当着穿过人潮,准备走到石台上的最前面了。
她当然不是被对方这拙劣言语,激得失去理智,想要证明自己了。
而是现下这情况,也该到了收尾摘果实的时候了,只有让下方这些修士真真切切的明白着,他们现下是真的孤立无援了。
那待他们知晓了,小师妹方才那一剑,劈开了唯一一条,挣脱了圣域的桎梏,能够让他们逃离生天的通道——
他们心中对小师妹的敬畏和感激,才会跃升到最高点,也会更好的为小师妹所用。
兰凝夏唇角微挑,眼看着已经要走到石台的最前面。
却有一人之声,比之她一路行来,还要快上许多。
“五重天,天水宗牧枫,见过诸位。”
“我已问询过身在七重天的宗门前辈,圣域封锁通道一事,是确有其事。”
“实证在此,你又如何狡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