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重天,圣域——
“你这样做,有想过兰师姐她会多伤心吗?”
朗映怀:……
兰师妹会不会伤心难过,他还尚未可知,但鱼荀这只胖头鱼皮痒了,想下油锅里游一游的意愿,他朗映怀是准确接收到了。
“水里面有东西出来了。”
这时候说话的,却既不是鱼荀,也不是话题中心的兰凝夏,而是在一侧始终保持静默的晏颂之。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这才发现晏颂之口中的东西,却是一名又一名出自圣域的修士。
看他们飞身而出的方向,便知这些修士,应该是那个先前接引他们的合体境大能,意识尚清醒时,提到过的圣域派出的,和众人一起参加演武大会,所以会预先等待在若水境中的修士。
在经历了那合体境大能身上的异变,以及知悉了圣域对七重天到八重天的通道封锁后,这时候再看见出身圣域的人,没有人还能拥有好心情。
断虹宗,天水宗,万佛宗的人如此,而旁的那些,出自于不同天域不同势力的修士们,也是如此。
朗映怀的面容沉下来,他抬首望了小师妹所在的方向,见小师妹还保持着挥剑下斩的姿态,并没有收势归鞘的意思……
他心下微沉,但还是把这份隐忧,强行压了下去,转而看向晏颂之和商玺所在的方向。
“两位师兄,小师妹那里就先交给你们了。”
朗映怀顿了一下,又道:“我观小师妹应是还有未尽之事要做,所以,师兄们纵使是要保护小师妹,也只轻点动静,先别打搅了她。”
商玺和晏颂之都是成熟稳重之人,并不会因为朗映怀对他们的交代,就觉得朗映怀这是越俎代庖,而心生怒意。
两人听见这话,也只是颔首,让他安心,随后便前后飞身向沈逐凰的方向去了。
他们要护卫在小师妹的两侧,不让那些从若水境中,逃窜而出的圣域之人,惊扰到小师妹一丝一毫。
朗映怀交代的快,商玺和晏颂之也离开得很快。
倒是鱼荀,听见朗映怀只嘱咐了商玺和晏颂之两人,去照护好小师妹的安危后,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他既气恼于朗映怀也是做人师弟的,凭什么就能调转过来,反教商玺和晏颂之做事,而商玺他们还真就听从了。
更气恼于朗映怀嘱咐人要照护好小师妹后,明明他鱼荀也在场,但这个臭白毛怪就像把他屏蔽,完全看不到他一般,提也不提一句。
这是什么意思?
看不起他鱼荀,也觉得以他鱼荀的能耐,是绝对护不住小师妹的是吧?
鱼荀哪里能受得了这个气?
当然,若是朗映怀真言语间提及他,让他去照护小师妹,他虽会去照办,但照样也是会很不服气的。
毕竟,在鱼荀心中,他做师兄的,照护小师妹那不是天经地义之事吗?
哪里还用朗映怀这个臭白毛怪多嘴多舌?
所以,自有一套完整的,看不顺眼白毛怪逻辑体系的鱼荀,是完全没有意识到——
正是因为朗映怀太清楚,他鱼荀生就的是怎样的一身反骨,也太明白什么话对谁说,才会有什么样的效果。
所以,在朗映怀没心思逗趣时,才从不会对他多说什么的。
现下也是如此,朗映怀见商玺和晏颂之飞身离开后,便垂眸和兰凝夏对视,认真道:“方才是我误了好时机。”
“不过,现在补上却也不迟。”
“这些从若水境出来的人,虽然有些麻烦,但在乱战来临之前,却还是有些可以利用之处的。”
“就烦请兰师妹,同先前,若水境开启时间尚未到达时,在这些修士的内部,再掀动一场燥乱吧。”
朗映怀说的其实并没有那么明白,但兰凝夏心智何其聪慧,自然没有听不明白的。
她点点头:“你尽管放心去做你的事。”
“这些从若水境出来的人,于我而言,是送上门来的顺水筏子。”
“我会尽可能的,为小师妹,也为万至尊他们那边,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好,师妹做事,我是没有不放心的。”
朗映怀对她点点头,而后转身便要离开。
鱼荀见朗映怀这副,并排站了四个人,他对话了三个人,唯独漏了他鱼荀一个的做派,气得拳头都攥握得要生烟了。
恨不能一拳砸歪朗映怀的鼻子。
但鱼荀也知道,现下不是和这只臭白毛怪计较的时候,那群突然窜出来的圣域老鼠,才是他要去关注(打击)的存在。
鱼荀双眼恶狠狠地盯视着朗映怀的后背,手中凝出一柄手指长短,青光萦绕的袖珍羽箭,作势往朗映怀脑袋的方向投了投。
【不说话就不说话,当谁稀罕是吧!】
【等此间事了,看我不把你的白狮毛,全部剃下来当蒲公英吹!】
【我鱼荀说到做到!】
鱼荀在心中比他的表情,更凶狠地放着狠话。
朗映怀往前迈的脚步一顿,突然就有种浑身发寒之感,但想到多半是被他有意忽视的鱼荀,在打坏注意,他便也没再在意了。
反正,朗映怀很清楚,鱼荀虽脾气糟糕性格恶劣睚眦必报,但他总归不是一个不分轻重之人,现下他就是气成河里翻白肚皮的河豚,却也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对他发难的。
朗映怀并不愿意承认,他也正是因为很清楚鱼荀的这点,所以才也有意在刚才,故意一句话也不和鱼荀说,甚至看都不看对方一眼,将“无视”二字进行到底的。
毕竟,像这种有正当理由,可以不顾忌自己师兄的身份,故意释放自己恶趣味的机会,对朗映怀来说,其实也很少见的。
遇一次少一次,所以朗映怀很珍惜。
就是被他发泄恶趣味的鱼荀,肯定不那么痛快了。
但是那有什么?
他朗映怀又不在乎。
将令牌掏出,再一次联通万至尊那边的朗映怀,毫无心理负担地这样想着。
这边,算是将朗映怀和鱼荀之间的弯弯绕绕,尽收眼底的兰凝夏,有些无奈的抬手掐了掐眉心。
鱼荀也就算了,在自家人面前,本来就蠢。
朗师兄也是……都这种时候了,恶趣味未免也太盛了些。
她该说什么?男人至死是少年吗?
反正兰凝夏是,不是很懂这两人之间的无聊交锋了。
她也没管凝了柄青色小箭,不知道是不是准备,将其投插在朗映怀后脑勺上的鱼荀,而是直接飞身向下,汇入了由一众修士聚集而成的人潮之中。
———
兰凝夏的行动很快,甚至比前往到小师妹身边,护佑小师妹安危的商玺和晏颂之两人,还要先出手一些。
就在那些从若水境中流窜而出,准备向着这边修士聚集之处,刚联手凝形而出,高于河潮滔波的石台而来之时——
数十条色呈深绿色,其上尖刺突出,且连贯首尾,足有成年男人大臂粗细的粗壮藤蔓,便直接横空拦阻在他们身前。
这异变来得突然,那些从突然崩塌的若水境中,仓促逃出本就略显狼狈的圣域之人,此刻再被这绿藤一拦,更是让在场的所有修士,都看出了他们此刻的惊惶之态。
圣域,号称独立于九重天域之外,整个九重天域没有一方势力,愿意同其正面对上的存在。
出身于圣域地,哪怕只是在其内部,没有任何地位,最是普通不过的一名弟子,可当他们对外时,也总是眼高于顶,高高在上的盛气凌人之态。
从来只见他们高扬的头颅,和纤尘不染,高洁在上,旁人都不配同其并立并行的姿态……
这些或多或少,都因自己所处势力的缘故,和圣域有过交集的一众天骄修士们,又哪里见过出自圣域的人,也有今日如他们眼前之态。
抛却圣域附加给这些门下弟子的光环,原来他们竟也是会显露出这般,如丧家之犬的惶惶之态的。
哪怕这些能从若水境平安逃出的圣域修士,其实本身实力也是不错的,可是光环这种东西,自是越明亮越耀眼越无暇才好。
只又那样,光环才能是光环,才能是人群之中最夺目的存在。
但一旦它有了裂纹,生出了纰漏,有了晦暗之处,打破了人心中那个完美无缺的印象——
那么,无论它是什么,离坠落神坛,却也不远了。
现在的圣域之人便是如此。
如果他们这些人,即便是从崩塌的若水境中,飞身而出,也能保持住他们圣域往日出现于人前的气度——
那众人就算是困于往日里,对圣域的印象,对于这些实力并不弱于他们,甚至大多数还要比自己强上许多的圣域修士,也只会是敬畏居多一些,根本不敢擅举妄动。
即便这些修士们在前不久,还因为圣域派来接引他们入若水境的,那位合体境大能的突然异变,而死伤甚多,却也只会先选择暂时隐忍。
可偏偏不是。
圣域之人惯着的白袍,染上了最脏污的尘泥,他们清冷而漠然的神情上,多了惊惶与茫然,甚至,在他们想要飞身过来之时,都有人直接以绿藤,拦住了他们的前路。
这简直就像一个信号。
一个圣域已经虚弱下去,而他们却可以反客为主,在圣域的主场上,以来客的身份掌握主动权的信号。
而不远处,天水宗的牧枫,几乎是在看到绿藤出现的第一瞬间,便已经悄无声息地凑近过去,将自己汇融进靠近兰凝夏所在的人潮中。
兰凝夏并没有发觉牧枫的靠近,因为,她想要做的事,还远远不止于此。
只是拦住这些人,哪里能将人心挑拨到极致。
兰凝夏手中法印一变,绿藤瞬间舒展开来,其上生长着的尖刺,转瞬便脱离开来,化作不计其数的牛毛小针,向着圣域的一众人飞射而出。
她这一手来得突然,但这些能从若水境中平安逃出的,却也都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毕竟,沈逐凰那一剑下去,若水境可不止是崩塌这么简单。
那澎湃如怒涛,威沉如山岳的剑气,可是真真切切的劈斩下去的。
所以,能保持着清醒意识,从中逃出的这些修士,还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兰凝夏这一手,躲过去的,抵御住的,是大多数,被尖刺中伤的,反而是屈指可数了。
不过,兰凝夏要的,本也不是用这一招把他们给通通戳死,这是白日,她没有做梦的习惯。
她要的,是激起这些从若水境中,逃离生天之人的怒意。
而很明显,她做到了。
那些浑然不知外界发生了什么,便忽觉自己身处之处,被一道神光重重劈开的圣域修士们……
他们还未来得及,对周身所发生的一切,做出任何反应,便觉——
眼中是河水倒灌,向天流倾,滔浪滚滚,转眼就要将他们吞没其中。
而那被巨大神光卷入其中的河域,连同处于那片范畴中的修士,更是转瞬就随其所在的河湖,一同消亡在神光之中。ъiqugetv.net
那些修士中,有的修为甚至远超过自己,可只被那光一卷,莫说是尸骨魂灵,就是其曾经真切存在过的气息,都再寻不见半分了。
这样的景象,如此的威能,如何能不让他们心生撼畏?
所以这些人,才会在逃出若水镜后,全然无法维持住,自己往日身在圣域中的体面,甚至露出惶惶惧然之态。
说到底,他们可能没有那么畏惧生死,但是在面对已经超出自己能力范畴太多太多,乃至是想象范畴的存在时——
那种对于强大力量本能的畏惧,即便他们都身为修行之人,于这一点,却也依旧是不可避免的。
也正因此,在当这些圣域的修士,逃出被神光劈开的若水境之后,或多或少,也会油然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之感。
可也真因为他们这份,得来不易的生之庆幸,便也让他们在面对这先是阻拦住他们步调,后又对他们进行攻击的绿藤,才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愤怒。
什么时候,他们圣域之人,可以容得下旁人这般欺辱了?
他们是应付不了那神光,可是又有什么时候,会惧怕于下方这群来自旁的势力,自诩天骄之名的乌合之众了?!
“不知哪位道友,竟敢出手阻我圣域之路?”
“藏头缩尾,莫非丑颜不敢见人,是为污沟鼠辈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