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河村,严辞一眼就看到姑丈家刚装修完的新房,此刻一群人正笑呵呵地在院子里抽着烟,聊着天。
对于严辞来说,这可以说是很熟悉的场景了。
看到严辞一家来了,大姑丈眼睛亮了一下,热情地说:“来了?快进来坐!”
“新年好!”严兰根乐呵呵地说着,看得出他和姑丈关系很好。
“哈哈,你们也是,新年好!”大姑丈笑眯眯地回应。
大姑丈叫刘景烟,景字辈,很有父亲一辈的取名风格。
严辞看见刘景烟这么说,心里只能呵呵了。
小时候他不懂事,觉得大姑丈和蔼可亲,为人特别好,后来才知道,大姑丈经常做庄合伙骗父亲钱,终于懂得了什么叫作知人知面不知心。
因为对于大姑丈人品心知肚明,严辞这一次见到姑丈就没有丝毫好感。
到了姑丈家,一群人在院子聊了一会天,喝了一会茶,刘景烟夸严辞写了书,又问是不是赚了钱。
严辞自然矢口否认,刘景烟呵呵一笑,没再多问,只是看严兰根目光更热切。
过了一会儿,刘景烟突然说:“走走,兰根,我们去玩一会再回来吃午饭。”
“好。”严兰根笑着点头,兴奋地搓着手。
说完,刘景烟就和严兰根勾肩搭背走了。
得了,又要去赌了。
严辞一看,不禁对父亲有点失望。
虽然很想安慰自己,父亲不是去赌,可是严辞过于了解父亲,已经不相信父亲的嘴巴。
就在这时,严辞的表哥,也就是大姑姑的儿子刘书史,缓步走到严辞和严六堡面前,笑着问他们想不想玩电脑。
严辞才记起来,这年姑丈他们家已经买了电脑。
从2002年开始,他们这个县城,电脑家庭拥有量就迅速逐年增加,在2007年增加最快。
现在是2003年,下河村只有富贵家庭买得起电脑。
“来,一起玩电脑,反正无聊。”
说着,刘书史还瞧了严六堡一眼。
他一直觉得小表妹很漂亮很可爱。
小表妹第一次来他家,他就记住了小表妹,非常想要一个严六堡这样的妹妹,为此还和母亲闹了一次,想让母亲给他生一个。
只可惜母亲不给力,他并没有如愿。
此时此刻,面对表哥的邀请,严辞没有心情,摇头说:“不了。”
严六堡虽然对电脑很好奇,但见严辞拒绝,也轻笑着说:“表哥,我不想玩。”
刘书史笑眯眯地说:“怎么会不想玩?很好玩的,我电脑有游戏,《CS》,《抢滩登陆战》,这些你们玩过吗?我还可以帮你们注册一个QQ。”
严辞笑着说:“抱歉,表哥,我不感兴趣。”
刘书史目光转向严六堡:“表妹,那你呢?”
严六堡摇着头,说:“我也不感兴趣。”
刘书史怔了好久,没想到表弟表妹对电脑不感兴趣,虽然有点可惜,但也不得不接受。
以往,不论谁家小孩来他家,只要提到电脑,都是想玩,唯独严辞和严六堡是例外。
刘书史感觉非常不可思议。
这边严辞拒绝了表哥,想着严兰根又去赌,准备起身去看看情况,回头一看,发现严六堡还是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严六堡看到严辞回头看着自己,就小声问:“严辞,你去哪?”
严辞说:“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那我跟你一起去。”
严六堡大眼睛看着严辞,不是很想留在这里,姑丈家的一切,她都觉得陌生,待着不舒服。
“六堡,你在姑姑家这里。”严辞想了想,觉得带妹妹去不太好。
严六堡蹙着好看的眉毛,不高兴地说:“我想跟着你。”
严辞说:“听话。”
严六堡静静地看着严辞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好吧。”
刘书史见了,精神一振,咧嘴笑说:“表妹,我电脑给你玩。”
严辞说:“对,六堡,你可以去玩一会电脑,我很快回来。”
严六堡鼓着腮帮子,没说话,默默地和表哥走了。
……
过了一会儿,严辞走到下河村小卖部附近观望。
果然不出意料,看到了父亲在小卖部里赌,轻叹了一口气,不知该怎么阻止父亲。
“人微言轻呀……”
“儿子的话,老子就是不听。”
严辞摇了摇头,来到公共电话亭,然后投币,打了一个电话。
“你好,请问是警察叔叔吗?”
“对,我是小朋友,我要报警。”
“下河村这里有人聚众赌博。”
“对,我确定,我看到了,因为我爸爸也在那赌。”
“是的,我爸爸也在赌。”
“我为什么要报警?就是我爸爸在赌,我才报警,我劝了他好多次,他都不肯听。”
“没关系的,你抓了他吧,遵纪守法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好的,警察叔叔再见。”
挂断了电话,严辞缩了缩脖子,感觉天冷了不少。
其实他早就准备好报警了,父亲屡教不改,不止一次了,输了很多钱。
可是他的话对父亲来说无足轻重,他真的没什么办法,只能用这种手段。
就是有个问题,严兰根被抓了,还得交罚款。
这年头,赌钱被抓到,罚款挺重的。
无所谓了,总比将钱送给庄家来得强。
父亲还算疼爱他,知道了也不会对他动手,万一真敢对他动手,奶奶也会收拾他。
接下来就等着暴风雨来吧。
……
很快,警车来了,小卖部里的赌徒吓得落荒而逃。
河边风很大,严辞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确定了一干人被抓住,摇了摇头,快步走回家。
……
本以为今天就这样了。
就快到姑丈家的时候,却又有奇怪的事情发生,严辞抬眸居然意外地看到了严六堡从二楼窗户直接跳了下来。
见到这场景,严辞吃了一惊。
什么情况?严六堡不是在玩电脑?为什么要从二楼跳下来?
严六堡毕竟年纪还小,从二楼跳下来,自然很危险,幸好院子不是铺水泥地,有缓冲,尽管这样,她脚也扭伤了,脸色立刻变了,不是很好看,死死地咬着牙齿。
一楼厨房的姑姑惊诧声音传来:“六堡,你怎么了?干嘛从二楼跳下来?”
显然姑姑发现了她做了跳楼的危险动作。
严六堡咬着唇,半蹲着身体,用手按着疼痛的脚腕。
突然,她看到了远处严辞的身影,好像找到救星,颤声说:“严辞!”
声音还略带哽咽。
严辞赶紧跑了过去,一下就扶住了严六堡。
“六堡,你疯了?干嘛从二楼跳下来?”
闻言,严六堡只是紧紧地抓住严辞的手,什么也不肯说。
严辞抬头看向二楼,这时二楼表哥刘书史的脑袋冒出来,神情似乎有点慌张,然后又缩回去,不见踪影。
“到底怎么了?”严辞意识到不对了,语气有点凝重。
“严辞,我们回家吧,我不想在这里。”严六堡忽然哭了起来,眼泪大颗冒出来,如蝉翼的睫毛挂满了晶莹。
严辞瞬间有点慌,因为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妹妹这样哭,平时妹妹哪怕再怎样苦和累,都不会哭。
到底发生了什么?
前世有这样的事情吗?
严辞发现他想不起来,但隐约记得,有一次严六堡去了姑姑家后,脚也扭伤了一段时间,以后就再也不想去姑姑家。就算去,也非要一直黏着他,很害怕在姑姑家一个人独处。
那时他不理解,觉得六堡这样很烦,但看着严六堡要哭的样子,心还是软下来,就让她跟着。
直到此刻,严辞忽然意识到,可能是严六堡在姑姑家遇见了一些事。
“严辞,我想回家。”严六堡眼眶红了,声音还是颤颤。
严辞沉下气,看着严六堡害怕的脸,然后蹲下身,让严六堡上他背,决定先带严六堡去小诊所看下脚。
“别担心,我带你先去小诊所看下脚。”
严辞说着,感觉到背后严六堡的手死死地抱着他,脸依偎在他脖子上。
虽然他个子小,背人挺重的,不过严辞觉得他必须坚持住。
身后,黄美怡在喊着:“你们要去哪呢?要吃午饭了!”
严辞觉得和母亲说没用,得先让六堡自己说出来发生了什么,就没管母亲,回了句:“我等下回来。”
……
到了下河村小诊所,诊所老医生给严六堡看了下脚腕,确定没什么大碍,就是扭伤了。
严辞舒了一口气,这才放心了,又蹲在严六堡面前,追问道:“六堡,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严六堡不想回答,沉默不语着。
“你和我都不能说吗?”严辞又说。
面对严辞这样的话,严六堡有点为难,最后还是磕磕巴巴地说了刚才发生的事。
她和表哥去房间玩电脑,表哥突然反锁了门,放了奇怪的片子给她看,这还不算完,还伸手抱着她,想摸她。
当时她被吓到了,奋力挣脱,就从二楼窗口跳下来。
听完后,严辞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表情瞬间就难看下来。
其实严六堡有点傻,只要喊一声,大人都会听到,只是她不习惯麻烦大人,一时间没想到,就傻乎乎地从二楼跳下来。
这种跳楼的动作非常危险。
可要不是她做了这种危险动作,严辞可能不会追问,可能就一辈子也不知道,今天发生在严六堡身上的事。
严辞又问:“以前他也这样对你吗?”
“这是第一次。”
严辞一听,深吸了一口气,越想越气。
不知为何,一想到刘书史给六堡看那种电影,还抱了严六堡一下,就有点莫名火大。
“六堡,你放心,这事交给我,哥哥会帮你讨回公道。”严辞开口说。
“算了吧严辞……”严六堡不想亲戚因为她而吵闹,关系搞得很僵。
“欺负到你身上,这事不能算了。”严辞有点忍无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