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小小妹妹第一次耍性子吃哥哥醋。
严六堡抹着眼泪,认真说:“严辞,你可不能骗我,你答应不能再捏其他女孩的脸。”
妹妹醋吃得厉害,严辞没脾气,拿起笔说:“没问题,要不我给你写保证书。”
严六堡惊讶:“保证书?”
严辞说:“对,你有什么不许我做的事说出来,我记下来,保证完成。”
“你说的是真的?”严六堡看严辞点头,努力想了想,扳着手指说,“你不能做的事,那就多了,比如不能骂我,不能打我,不能说我笨……”
严辞听了她的话,快要被笑死,什么要求,怎么这么可爱呀。
然后严辞在笔记本上写下:
“亲爱的妹妹:
我以赤诚之心,在此保证:
我这辈子只有严六堡一个妹妹,不认其他女孩子做妹妹。
不会打妹妹。
不会不理妹妹。
不会骂妹妹笨。
教妹妹英语单词要耐心。
生活和学习中,照顾妹妹,一辈子对妹妹好。
保证人:严辞。”
保证书最后写到的“照顾妹妹”,严六堡没有提及,是严辞自己加上去的。
严辞说:“你看这样行吗?”
严六堡黑眸透亮,迫不及待地要抢走纸张:“给我!”
严六堡高高举起这一张保证书。
灯光透过白纸,字迹清晰,一笔一划落在她纯真无邪的眼里。
读了几遍,女孩笑得眉眼弯弯。
当然,保证书没什么用用,没有法律效力,也就哄哄小孩。
严辞摇了摇头,好像自己成了老父亲。
但心里却也感觉美好。
要形容的话,像养一只猫,对你撒娇时很可爱,气你的时候也会嫌弃,忍不住想捏,甚至想掐她。
可不管她撒娇还是气你,都是因为需要你,正如猫需要主人。
这一种被需要的感觉很奇妙。
世上有这样可爱美好的人喜欢自己,除了感谢上苍,严辞好像没什么好说的。
也是很多年后,严辞才发现女孩子都喜欢吃醋,不吃醋只是女孩不喜欢你。
此刻严辞的想法很简单,尽量让妹妹笑,小时候和妹妹亲近些,逗她笑,哄她玩,带她走向阳光,等到青春期就保持距离,不会有任何出格举动。
那晚严辞把妹妹逗得很欢快。
显然严辞的保证纯属敷衍。他只记住不能当妹妹的面捏其他女孩子的脸和牵其他女孩子的手,其他都忘得干干净净。
次日天亮醒来,严辞却看到桌上一张笔记本撕下的纸,上面写了三句话。
“保证书
严辞:
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你的妹妹。”
严辞心里有淡淡暖意,妹妹也给了他保证书。
……
……
十月份,木槿花开得正绚烂。
到了周末,严辞跟随奶奶去县城赶集,顺道寄出了新概念作文大赛的参赛文章,邮局柜台姐姐似乎还记得他,看着信封上新概念作文大赛收,说了一句:
“是韩寒参加的那个新概念作文大赛?”
严辞落落大方点头,不是很害羞的样子。
前世他来邮局,害怕邮局的人看见自己投稿,遮遮掩掩的,这一世他可以坦荡了。
最后严辞也将这些日子写的十几篇文章寄到不同的杂志社,开启了疯狂的投稿模式。
投完稿,接下来又是漫长的等待。
等待时间过去,已经成了严辞生活常态。
严辞去县城这个周六,乐秋恬也正好想找严辞玩,她一路问路,骑着女式自行车,溜到严辞家。
结果没见到严辞,倒见到严幼莹,询问之下,才知道严辞不在家,今天去县城赶集去了。
一瞬间,乐秋恬心情有些失落和糟糕,不爽地回家。
到了周日,乐秋恬又骑着女式自行车来找严辞。
这天严辞应该在家了。
乐秋恬丢下自行车,高声喊:“严辞严辞——我来找你玩了。”
推开篱笆门,乐秋恬第一眼就看到了严辞奶奶,忽然有点紧张,然后深吸一口气,再度鼓起勇气笑眯眯说:“奶奶!这里是严辞家吗?我是严辞的同学。”
奶奶说:“是严辞家,你来找严辞玩啊?”
“嗯嗯嗯,严辞在家吗?”
“在家哩。”
乐秋恬闻言,心底美滋滋,立刻顺着奶奶的指引,跑到屋子里去。
时间还是上午,严辞正在扫地,严六堡在搬椅子。
乐秋恬忽然闯进来,笑眯眯地说:“严辞,走,我们一起去摘板栗,我看山上板栗熟了。”
旁边的严六堡看到乐秋恬,心里略有不适。
以前她是开心和乐秋恬交朋友,可自从发现严辞捏了乐秋恬的脸,举止非常亲昵,她的心情就慢慢地有些微妙。
她不想严辞和乐秋恬走太近。
严辞看到乐秋恬,心中有些无语,说:“摘什么板栗,没看到我在忙吗?”
“忙?你说扫地?”乐秋恬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下,忽然一把抢过扫帚,笑眯眯说:“我帮你扫!”
严辞站在一旁,看到乐秋恬随意挥舞扫帚,差点没把地上尘土全扫飞到空中,不由说:“你扫地还是玩呢?”
烟尘腾起,阳光隐入,有点呛人。
乐秋恬也有些不好意思:“嗯呐,严辞,那你来吧,我等你,反正我不着急。”
严辞接过扫帚,不一会儿就扫完地,乐秋恬拉着严辞的手要出门。
刚出大堂,乐秋恬意外注意到了院子里的秋千,惊喜地说:“那是什么?”
严辞刚在院子的小叶榕,做了秋千,给妹妹玩来着。
“我要荡秋千!”
乐秋恬看到秋千,差点激动地把严辞的胳膊抓断,这让严辞挺无奈的,小同桌手劲倒是大。
女孩兴冲冲地要荡秋千玩,严辞自然没法拒绝,就让乐秋恬坐上去,推着她玩。
秋千飞一样向天上窜。
乐秋恬坐在秋千上,上上下下,开心到飞起,大声地说:“严辞,我像不像在飞?”
听着乐秋恬的笑声,严辞啧啧感慨。
小魔女就是小魔女,胆子真大。
记得秋千刚做好,严六堡第一次坐秋千,当秋千高高荡起时,她都快要哭出来,声音发颤地喊着,要他停下来。
想到这里,严辞不由扭头看了妹妹一眼,心里评价了一句,胆小鬼妹妹。
严六堡察觉到了严辞的目光,也想起自己荡秋千害怕的样子,心中的羞耻浮现而出,耳根红到透明。
可她也不好说什么,她确实胆子不如乐秋恬大。
对她而言,荡秋千太吓人了。
严辞推着乐秋恬荡秋千,乐秋恬好像没事人,气焰嚣张地说:“严辞,你再推高点,再快点,不然不好玩。”
严辞说:“等下如果你摔下来,我就笑了。”
“才不会,你看不起谁呢?给我推!”
“你说的噢,抓紧了。”
严辞心想还治不了你。
严辞用力推乐秋恬的背,让乐秋恬高高荡起,高度越来越高。
这样来来回回,秋千荡了几十次,乐秋恬渐渐紧张起来,手紧紧地抓着秋千绳子。
“严辞,好了好了,你可以停下了,不要推我了。”
“这就够了?你这是怕了吗?”
“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怕,我就没怕过。”乐秋恬不满地说,严辞一句话就拿捏了她。
严辞自己推累了,又使唤起妹妹:
“六堡,你来推,不要让秋千停下来。”
严六堡本来见严辞推着乐秋恬玩秋千,心里有点奇怪的情绪,听严辞这么说,立刻兴致冲冲地跑上去推乐秋恬玩。
接力赛一样,秋千压根停不下来,乐秋恬有点难受,过了一会儿,她头晕晕的,有点扛不住了,顿时害怕地说:“诶诶诶,停手,停手!六堡,你停手!”
严六堡不像是严辞那样爱使坏,乐秋恬一说,她立刻就停手,没有犹豫和讨价还价。
秋千终于停下,乐秋恬跳下秋千,脸色有点不自然,头发更是跟野草一样凌乱,看来她短时间是不想再玩秋千了。
“不玩了,不好玩。”
乐秋恬手搭在严六堡的肩膀,她也不想这样,主要是脑袋有点晕乎乎的,站不太稳。
严六堡注意到乐秋恬头发被风吹得凌乱,说:“秋恬,你的头发有点乱。”
乐秋恬伸出手,抓了抓头发,不满地说:“这几根毛真烦人,要不是我是女孩子,我早就剃光了。”
严辞提醒道:“女孩子也可以剃光。”
“我又不想当尼姑!”乐秋恬一脸无语,回想起刚才的事情,忽然明白了什么,“严辞,刚才你是故意整我吧?哪有你这样荡秋千的。”
严辞当然没承认。
严六堡踮起脚尖,注视乐秋恬的头顶,伸手替乐秋恬理头发,说:“秋恬,你别动,我帮你顺一顺。”
乐秋恬看着严六堡温柔细致的样子,心底生出有一种暖暖的感觉,觉得严辞的妹妹真可爱。
严六堡理完头发,退后几步,看着乐秋恬说:“这样好了。”
“这样好了吗?”
乐秋恬看不到自己的模样,一副对外貌也不在意的样子,但小小年纪的她也知道自己有几分姿色,笑嘻嘻地说,“谢谢你啦,六堡,你真好。”
“不客气。”
严六堡鼓了鼓嘴,看着乐秋恬的笑,在背后悄悄捏了捏自己手指。
如果乐秋恬和严辞没走那么近,她是非常喜欢乐秋恬的,可是现在没有那么的喜欢,喜欢里夹杂着讨厌。
上次她生气,让严辞不要捏乐秋恬的脸,严辞第二天果然就没有再捏乐秋恬的脸,她心里莫名就有些开心,同时和对乐秋恬生出奇怪的愧疚。
从很小她就注意到自己好看,但没其他想法,此刻她的心思开始丰富起来,已经想着和乐秋恬比,她有没有更好看。
这种转变,是悄然无声的。
“来,吃麦芽糖。”这时奶奶走了出来,将麦芽糖塞到三个小孩的手里。
“谢谢奶奶!”
乐秋恬很是感动,严辞一家人都好,妹妹好,奶奶也好,还给她麦芽糖吃,虽然来说她不喜欢麦芽糖,但心里开心,不客气地收下后,立刻往嘴里塞,笑容明亮。
严辞不吃麦芽糖,可也没有拒绝奶奶好意,将麦芽糖藏在口袋里,笑着说:“奶奶,我们出去外面走一下,很快回来。”
“嗯,去吧,别去太久,早点回来。”奶奶笑着对严辞点头。
……
山上鸟在飞,三人顺着小路,来到不远的一处山坡上。
这里是严辞二爷爷家的后山。
山坡上种着板栗,秋天板栗已然成熟了,满地板栗的外壳,像是刺猬一样扎手。
严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一只松鼠,在地上捡炸口的板栗。松鼠察觉到人的动静,瞬间逃窜走了,消失在灌木里,不见踪影。
“老鼠!”乐秋恬瞪眼,骤然叫起来。
“什么眼神,那是松鼠,不是老鼠。”严辞没忍住吐槽,感到好笑。
“松鼠也是老鼠呀,不就是尾巴大了点吗?”乐秋恬撇了撇嘴,不满地说。
“那你怎么不说人是脱了毛的猩猩?”严辞说道。
乐秋恬思绪卡壳了。
地上都是板栗,没人来捡。
乐秋恬开心地去捡了,有些板栗外壳炸口,果实随手就可以取出,但有些外壳没炸口,只有点缝隙,她第一次见这种带刺的板栗,没什么经验,手被扎了一下。
“这些刺好烦!”乐秋恬甩了甩手。
“我来吧。”严辞走了过去。
“严辞,这么扎手,你能掰开?”
“傻瓜,怎么可能用手掰,肯定是用石头砸呀,你是不是没摘过板栗?”
“少说废话,你是军师,你教我该怎么做就是了。”乐秋恬歪着头说。
严辞捡了一块石头,握在手里,砸开板栗外壳,将里面的板栗里的果实剥开,扔给乐秋恬。
乐秋恬默默看着,收下板栗。
严六堡站在旁边,没有去捡板栗,有些犹豫:“严辞,我们捡二爷爷家的板栗不好吧,又不是我们家种的。”
严辞说:“没关系的,我们就捡一点。二爷爷一人在家,没时间来捡,才满地都是板栗,等下我们给二爷爷带点去,他还会感谢我们呢。”
“嗯。”严六堡想明白了,这才没说话。
这山坡上一排板栗树,三人开始捡树上掉落的板栗,松鼠也在角落偷摸地捡板栗。
乐秋恬还爬上树,要摘树上大颗的板栗,严辞看不下去她无忧无虑样子,真想给她找些作业做。
“严辞,树干上有虫子!!”过了一会儿,乐秋恬又叫起来。
严辞走过来一看:“笨蛋,那是蚂蚁,你没见过蚂蚁吗?”
“这么大的蚂蚁?”
“就大一点而已。”
过了一会儿,乐秋恬爬到另一颗大树上,又叫起来:
“严辞,你快过来。”
“又怎么了?”
“这棵树的树洞里,有板栗!”
“别拿,那是松鼠留着过冬的。”
“松鼠的?”
乐秋恬呆了一下,啧啧称奇。
她从小在城里长大,就过年的时候,回乡下陪奶奶,真没见过松鼠藏东西,感觉很有意思。
“严辞,松鼠现在哪里,我们去找松鼠吧!”乐秋恬又来了兴致。
严辞吓唬乐秋恬说:“别乱跑,我听说山上有野人出没,专门抓好看的小女孩。”
“你当我是傻子吗?”乐秋恬一脸无语地看着严辞。
旁边严六堡压根就不插话,只是默默地捡板栗,明明是最后一个才动手,结果捡板栗最多的是她。
捡完板栗,三人坐在一边树桩上坐着歇息。
严辞有些好奇地问:“秋恬,你是怎么被实验小学退学的?”
“打架。”
“我知道是打架,我是问你因为什么打架?”
乐秋恬得意地说:“有个三年级的坏蛋,欺负猫,我肯定忍不了,找人一起揍了他,哼,我就要揍他,只是不小心下手重了点。”
严辞有些明白了,“不小心下手重了点,是多重?”
“他骨折了。”
“……”
严辞无话可说,就小孩子的力道,能把别人打骨折了,也是不容易。
严辞又说:“乐秋恬,我和你说,高手过招,都是先试探,哪有你这样,上来就把别人干骨折的。”
“那多没劲,我没揍死他很好了。”
“千万别有这样的想法,你打死人,警察就抓你去枪毙。”严辞吓唬她。
“那就枪毙呗,我才不怕,正好下辈子我可以做男孩子。”
“你家人和关心你的人会难过呀。”
“那严辞,你也会难过吗?”
“会。”
乐秋恬若有所思,认真想了想,说:“严辞,要不长大后我们结婚吧。”
严辞没忍住呛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