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上低垂着参差灰白的团团阴云,凛冽的寒风从正北方刮来,强劲有力的吹刮着人的头盖骨。
漫天大雪飘飞而下,纷纷扬扬扑的人满头满脸,江风客摘下围巾大口呼吸了一下,
一股凛冽的寒意伴随着浓郁的雪味蓦然钻入口鼻肺腔,冷的他不自觉轻轻打了个激灵,头脑瞬间清明了起来。
对比于画桥烟柳的杭州来说,墨脱是个很神奇的地方,这里一年中有八个月大雪封山,多是凶山恶雪。
在这个大雪封山的月份中,客人极少本应该是极少的,莽莽大雪山中的每个人都在伴随着簌簌落雪享受着这份灵魂深处的安宁。
不过今年显然是个例外,一张无形的大网被各方牵动,各路牛鬼蛇神都掐着时间脚前脚后涌进了这片静得犹如天堂的雪域旷野里。
作为率先揪起一根线条扯动大网势力派出的执行者,江风客静静站在漫天飞舞的大雪中仰望着远处略显朦胧灰暗的雪山,
当时隔多年再次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江风客也不知道自己心中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情绪,
激动、怅然、怀念、伤感……各种数不尽的复杂情绪浮现在倒映着雪山的灰眸中,
是的,灰眸,乌黑长发黑瞳的风客斋掌柜江风客已经死在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张家古楼中,
他总不能顶着死人的身份重新站到那些人的面前,死人是不能复生的,有的只能是冒名顶替的赝品,他不想因为江风客的脸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人在江湖,干的还不是正经营生,多开几个马甲很正常,反正也不麻烦,
他江某人家庭背景富裕,身后有靠山,区区几个假身份,别说日抛,时抛速度都跟得上。
“头儿,走吗?”
一阵冷风裹挟着雪花喧嚣着扑打在银灰色的短发上,江风客包含沧桑的灰眸最后看了一眼天边的灰蒙蒙的雪山,抬手挥了一下,带头走进这片博弈的中心。
【江风客:祁哥,我感觉来到xZ心灵好像得到了净化,不仅我身后这队人高马大的德国人,就连我这种人都心平气静了起来】
【祁鹤:想多了,那是清新而又稀薄的空气使你们大脑缺氧,一片空白,变得安详了起来】
江风客眉毛微不可见的挑了一下,眼底极快的闪过一抹笑意,可是自己不是很需要氧气的。
往前走了半个多小时,纷纷扬扬的落雪稍微小了些许,光线渐明,远处的雪山一片素白,和灰白的云天融成一体,这种景色美的让人心神荡漾。
伴随着嘎吱嘎吱的细微踩踏碎雪声,几人顺着一条极窄的山路往上爬,这是一条窄的仅供一个人行走的覆满大雪的山阶,台阶非常陡峭,几乎是直上直下的通往山上的喇嘛庙。
【江风客:我收回我刚才自大狂妄的言语,我根本就没有得到净化,这破山路走的我想把整个喇嘛庙都掀了】
【祁鹤:“就连我这种人都心平气静了起来”】
【江风客:见笑了】
与下面破败的手凿山阶一样,上面这个喇嘛庙从这扇极其破败的木头小庙门就能看出它一定拥有着极其悠久的历史。
越过狭窄的木门后面便是一个小小的庭院,院里摆放了几套石桌石椅,还有几个巨大的石磨,尽都笼罩在皑皑白雪之下。
三个年轻的喇嘛正拿着扫帚默默扫雪,看到他们进来,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每人仍在安静的扫着庭院中的雪,那些松软的白雪好像是唯一能吸引他们目光的事物。
这些风雪中的喇嘛更注重修行,无妄想,无好奇,修行的是大智慧,屏弃对外界一切不被需要的好奇心。
【江风客:我是个俗人,我也不懂他们的信仰规矩,就是单纯感觉,雾天狗那寺院里的和尚过的比这庙里的喇嘛自在多了,
这些喇嘛他们一个个像泥塑木雕的一样,如果让我学他们这样修行,我十分愿意去雾天狗那个寺院竞争一下屯念厨子的地位】
【祁鹤:你的性子这辈子也不可能安安静静往那里盘腿一坐,你要是出了家,你师父能被你气死】
【江风客:谁说不能,只有他不提条条框框的规矩就行,我完成不了他的要求,只会完成他这个人】
“住宿。”江风客上前用藏语极其简短的说了一句,他的声音并不是以往的那般带有少年人的朝气清朗,
而是沙哑中带着一股历经风霜生死的沧桑,毕竟他现在用的是一张快四十岁成熟稳重中年男人的脸,声音要和脸皮匹配。
至于他实际年龄其实跟这张脸皮的岁数没差什么的这件事实,江风客选择性的将其忽略了,
男人至死是少年,他就乐意老黄瓜刷绿漆,一直装作自己永远二十出头。
这种心理其实也反映了他的一种隐隐的期望,他奢望还有回去的一天,奢望那时的他和祁鹤依旧仍是年少,岁月如故。
此座喇嘛庙依山而建,整体成上下的构式,向上蜿蜒延伸,近乎望不到头。
年轻喇嘛放下扫帚施了一礼,带着他们向里走去,因此庙依山而建,虽然外面看着庙宇极其恢弘大气,不过建筑内部的空间倒是相当的狭小。
年轻喇嘛带着他们穿越喇嘛们做法事的最大一幢建筑,顺着屋后的一道木质楼梯一路向上,
在崎岖的狭窄的道路里左转右转的穿梭了一会,来到了一间禅房,什么也没说就转身离开。
入住一个陌生的地方——熟悉的地方也是同意的待遇,江风客照例检查了一遍房间,然后顺手捏爆了两枚藏的十分隐蔽的窃听器,
住房间就是麻烦,如果他晚上跑雪山里随机找个顺眼的地方刨个雪坑趴进去就不会有这样的困扰。
虽然心里念叨着麻烦,江风客还是动作不停像个搜寻犬一样把房间又检查了一遍,
没办法,这已经成为他的职业习惯了,以前总有人那窃听器像批发的不要钱一样,疯狂的往他身边变着花样的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