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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适才俺看见,李家院墙上,挂着两件刚剥好的马皮——”

艾飞虎悄悄对艾飞龙说道,艾飞龙面色一喜:“怪不得无端找咱家借贷,原来是将银川驿的驿马跑死了!”

“嘿嘿,李自成啊李自成,俺看你这次如何脱身!”

“杀死发妻韩金儿,泼皮盖虎,此二人贱民,或许县尊晏子宾选择无视,但跑死驿马乃是死罪,何况剥皮吃肉!”

艾飞龙对两个兄弟小声吩咐:“此事且不要张扬,老三等会你与艾十八,悄悄回返李家,将马皮偷来!”

艾飞虎点点头,趁着李自成,李过叔侄没有留意,悄悄去了李家。

一行人前往米脂县城,直到丑时,方才走到。

但守门的役丁,却不敢开门,任凭艾家人如何许诺钱财好处,只推说县尊老爷严令,不到拂晓不能开城门。

艾家三兄弟暗自腹诽县令晏子宾胆小如鼠,被流民起义吓得如老鼠一般。

一帮泥腿子有甚可怕,附近也就王二他们一伙而已,且起事地点白水县远在二百里外呢。

县令晏子宾有严令,无奈,艾家三兄弟只能苦苦捱着时间,直到拂晓天亮。

交了入城税,一行人径直前去米脂县衙。

县令晏子宾,原籍江西,乃是举人出身,只是可惜江西那边乃是大明科举坟场,苦熬数界科举都不得进,最后只能无奈,掏钱捐了个县令。

因为是大族旁支,家族不愿投入太多,只拿出五千两白银,让他远窜到陕西来,当了个下县米脂县县令。

千里做官只为财,更何况,晏子宾这个县令,乃是先掏了五千两白银出来的,没发财就先掏出了本钱呢。

所以,此人一到米脂县,便伙同县内大族,如艾家,高家等,合伙敛起了财。

此人科举不顺,治理地方不通,无视旱灾蝗灾,但巧立名目,聚敛钱财,可是一把好手。

入城税倒也罢了,艾昭与高老爷子也曾听闻过,但枣税,苹果税,柿子税,饮水税,屠宰税,摊头税等等。

以上是除了夏秋税赋,辽饷加派三大正税的杂税,后面又加了剿饷与练饷且不提,不过,你以为‘税’就完了?

晏子宾此公,还创造性的发明了‘捐’与‘厘’!

未嫁之女有剩女捐,娶媳妇有新婚捐,生孩子有落地捐,戏子有戏子捐,妓女有妓女捐,和尚有和尚捐,道士有道士捐,石匠有打岩捐。

乞丐也不能放过,想要进城乞讨,赤脚进了收‘赤脚捐’,穿了草鞋进了则有‘草鞋捐’等着。

那若是城内居民商户做生意,则名目更多,要做生意,先进货,刚进货入手,则是‘起厘’,摆摊出售,则有‘落地厘’,你若赚钱了,有‘收益厘’,赔钱了有‘亏损厘’,你若恼了说不卖了,那好,有‘闲置厘’!

这些‘厘’,与摊头税一起,被称为商户们一天的‘一税五厘’!

如此种种税,捐,厘,哪怕如艾家艾昭这等天生的敛财好手见了,也大为佩服,感叹在敛财这方面,得见高手!

故而,县令晏子宾在米脂县两年,以胆小,敛财两大本领,被米脂县人,亲切的称呼为‘天高三尺公’!

此时,刚从小妾身上爬起来的‘天高三尺公’,脸色却十分的不好。

不是昨夜小妾不曾尽心,也不是自己雄风不再,而是因为税监张辉。

此獠乃是绥德州分守太监刘勇的干儿子,亦是延安府驻守太监徐长的干孙子。

一家干祖孙三代,都是陕西镇守太监侯大鹏的亲信。

崇祯帝初登大位,接下了一个偌大的烂摊子,每个破烂的地方,都在嗷嗷喊着需要钱。

作为崇祯皇帝信王府时的奴才们,自命心腹,岂能不为主子分忧?

所以,几个原信王府的太监头子,如侯大鹏,曹化淳,张泽民,王承恩等,便呼啦一下,带着干儿子干孙子干重孙子,下到了各地,为主子生财。

太监岂会做生意,他们所谓的生财之道,就是以势压人,逼着下面的官吏,人人纳捐。

连名目都懒得想,就是要钱,下面官员岂敢得罪新皇的心腹,只能苦巴着脸,要多少给多少。

这不,天高三尺公心情不好,乃是被税监张辉生生的敲去了八千两白银。

本来张辉只要五千两的,心中想着崇祯一半他一半,可晏子宾经验丰富,虽心疼不舍钱财,但大手一挥,直接奉上了八千两。

税监张辉大喜过望,崇祯一半两千五百两,那么剩下一半归自己,至于多出的三千两,那属于额外回扣,不能纳入分红之内。

晏子宾被小妾伺候着穿好衣服,心中打定两个主意,一个是要把这八千两,想办法再立名目,摊派到其他人头上。

下民已经榨干,过犹不及,这次大族艾家,高家,以及富得流油的银川驿,也需要出点血了。

至于上任时,银川驿丞刑标赠银的小恩小惠,算得了什么,老爷我早就记不清了。

另一个主意,则是找那税监张辉,一定要套牢他,让他亲口许诺帮自己走动关系,从米脂县升调江南上县。

钱花了出去,不能没的好处。

晏子宾刚打定了主意,就准备前去找那税监张辉,突然门子来报,说艾家老大艾飞朋,前来有事回报。

“去去,让李主簿前去处理,不就是借贷纠纷么,老爷有这功夫替他们处理破事?”

门子收了艾飞朋的好处,足足一两银子,也知道自家老爷最近苦恼原因,便又说道:

“大老爷,艾家老大除了状告李自成李过叔侄敲诈银钱外,还举告他们杀害了民妇韩金儿与盖虎!”

晏子宾眉头一皱:“哦?那韩金儿与盖虎是何人?莫不是艾家远亲?”

门子:“回禀大老爷,韩金儿乃是双泉里李家站李自成发妻,盖虎乃是李自成同村,二人不是艾家亲戚。”

“区区两个贱民,死就死了,多大个事情,也来烦恼本尊,去去,再唤高典吏前来与李主簿一起办了办了——”

门子暗自苦恼,两条人命县尊大老爷都不愿出面,看来,还真如艾老大提醒的那样,需要再加一句。

哎,现在年景不好,二两银子也要分个首尾,真是麻烦。

“县尊大老爷,艾家老大还举告银川驿卒李自成,跑死两匹驿马,有剥掉的驿马马皮为证!”

“咦?”刚要离开的晏子宾,突然停下了脚步。

真是瞌睡遇到了枕头,刚才还在考虑如何将自己被敲去的银两,分摊给银川驿银城刑标几人呢。

现在,这不机会来了!

“咳咳,银川驿卒李自成,以及其侄儿李过,杀人在前,跑死驿马在后,着三班衙役,立刻将二人打入大牢!”

“另外,快马前去银川驿,唤来银川驿丞刑标,还有,让艾昭那老货,也前来见本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