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关上门,三个人,不知道为何,二虎明明已经变得像个活人,可长孙漓的心底依旧在发怵。
照常来说,他是绝对不会跟二虎共处一室的,哪怕有王上在,但身边有这么个阴恻恻的东西难免会慎得慌。
只是这次不一样,他觉得二虎不一样了,便脑子一热便跟着王上进来了。
可是在冷静下来以后,烛火昏暗的光芒摇曳不定,长孙漓又觉得二虎像个死人,简直后悔极了,可眼下来都来了,他在转身离开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他正想入非非呢,坐在榻上的孙国瑞开口发问了。
“说说吧。”
“殿下,您可知孝子宴?”二虎对着孙国瑞问道。
孙国瑞点点头,“知道一些,比如这次长妃办的就是孝子宴。”
不过他话锋一转,“但这跟寡人有什么关系?”
说完,他用眼睛看向一旁的长孙漓,若说有关系,长孙漓不跟长妃关系更近,那可是他的亲姑姑。
二虎解释道:“这还真有关系,殿下,长妃膝下无嗣,如果要办孝子宴陛下估计会从膝下选择一名皇子为其祝宴,您估摸着会被陛下指名。”
孙国瑞:“......”
二虎这么猜不是没有道理的,孙国瑞年幼丧母,被寄养在长妃名下,长妃又回收过稻香礼的回礼,如果说谁最是个为长妃祝宴的话,那肯定是自己。
最最关键的一点是,梁帝一直想让他回梁一趟,只是被孙国瑞以各种各样的理由给推掉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左春秋当年死球的时候梁帝就让他回梁,孙国瑞不照样没去。
那还是授业先生呢,位于五尊之列,孙国瑞没去奔丧也没见有什么问题。
“不一样的殿下,帝师国丧影响不到肃国,但长妃寿宴就不同了。
您或许还不知道底下械斗严重到了何种地步:
肃王二十年平月五日,中川郡,安化县,小渔村发生大规模械斗,起因是村户李氏觉得村户长房氏偷了他们家的鸡,说理不清后两户人口大打出手从而引发整个小渔村两千三百人的械斗,四百人受伤,五十余人死亡。”
孙国瑞:“???”
二虎没有为孙国瑞解惑,他接着说道:“肃王二十年平月十四日,詹南郡,广化县,平成府发生大规模械斗,起因是居民安某与居民刘某当街私斗误伤长心族子,长心族夫前来报复从而引发广化县三万余人械斗,伤亡近八千人。”
“肃王二十年平月十九日....”
“停停停,你别念了。”孙国瑞连忙止住了二虎,短短十九天发生三起大规模械斗,而今年离平月一日已经过一百三十二天,这要念下去也没啥效果。
他记忆真没那么好,记住后面的前面的也记不住。
或者说,连个印象都记不住。
但单从二虎说的两件事就不难推断剩下的都是什么尿性,好家伙,二虎不说他还真不知道,肃国的械斗情况这么离谱的吗?
孙国瑞很聪明只是这份聪明从来不用在正事上,仅仅一个广化县,孙国瑞就已经推断出了械斗的严重性。就当一个县一百万人口来算,里面的成年男性有个三十万已经顶天了,这么一算直接十分之一的人卷了进去。
县令都是吃白饭的吗?
真是见了鬼了。
不过也就局限于感叹一声,正事自有云罗丹青处理,还不用孙国瑞劳心:“直接说结论吧,咱听得心烦。”
二虎回道:“殿下,结论就是俺之前跟你说的那样,如果您不去主持长妃的寿宴,这种械斗的规模恐怕会进一步扩大。”
“为什么啊?”孙国瑞无法理解,他去不去帮长妃做寿跟老百姓有什么关系。
“这正事俺跟您解释的,殿下您已经了解了国内械斗的情况,您有没有发现无论最初的争端是什么到最后总会演变成氏族跟家族之间的争端。”
你就举了两个例子我怎么发现啊,不过你说啥就是啥吧。
孙国瑞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二虎接着说道:“俺想过了,家跟氏之间的矛盾最主要的还是父系支柱与母系支柱之间的冲突,您虽然是肃国的王,可也是父系支柱的代表,您的一举一动在南方人的眼里都是一个最直观的表率。
肃王三年,王后在国内搞了全国性的迁民,这种手法本就是充满火药味的,若不是外有强敌环绕,国人不得不抱团取暖,这种矛盾其实早就应该暴发了。
眼下,随着肃国战线节节得利,外部的冲突已经掩盖不了内部的矛盾,放在十年前,居民不会因为一口井,一条河大打出手,但眼下,别说这种实质性的利益了,就算是无心之失,也会引爆这个火药桶。”
“那跟寡人去不去主寿有什么关系?”孙国瑞还是无法理解,就算他去帮长妃主持寿宴,肃国的民众冲突就不存在了吗?
很明显是不可能的。
“长妃虽然与您没有血缘关系,但却是您的养母,孝子宴是一位母亲一生之中最为关键的一个节点之一,您若不去,您让肃国的老百姓们怎么想?
以氏族为纽带的会认为您轻视女性的地位,认为您从骨子里没有认同他们的文化,觉得自己受到的一切排挤源头都会出在您的身上。
以家族为纽带的会借着这件事进一步的打压氏族,肃国势必会陷入内乱的。”
“这....有点危言耸听了吧。”孙国瑞自己也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不论是家族还是氏族,两种文化在肃国可以说是根深蒂固,一旦因这种事干起架来,就算是孙国瑞也遭不住。
总不可能派遣军队镇压啊,怕是除了自己的亲兵,其他的都在干架。
这个王当的真糟心啊,要是皇朝,哪有这么多破事,哪地方敢乱,直接屠了就是。
“殿下,这里面的危机不容小觑,单单是平月,就发生了二十一起五百人规模以上的械斗,更别说平月之后的天时变幻,短短九十天里几乎每天都有械斗发生,大的波及万人,小的也有百人,由此可见肃国之中两派矛盾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您若在往上浇油,事情怕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听着二虎详实的数据,孙国瑞不由得拍了下坐下的床榻,“她云罗丹青是干什么吃的,就这么放任国民私斗吗?”
孙国瑞就说云罗丹青花二十年时间打不下一个璃纱,原来根源在这,底子都烂成这样了,军队能有什么战斗力。
但冷静下来以后,他又犯了难,对国内的局势他也没什么好办法,难道在搞一次迁民,把民众再迁回去?
这事孙国瑞还真上心了,最少在涉及自身利益的时候,他还是挺上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