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奇用计刁钻毒辣,但是偏偏性格谨慎,战争开始后的每一步,他几乎都走得精确无误,他所用的策略往往简单而颇有实效,攻击的就是对方最柔软的地方,而且出手绝对冷酷无情,绝对不会留有丝毫余地。
这样的行事风格,实在很难让人抓住他的弱点。
而且这个年轻人最让人头疼的地方就在于,他真的是一点都不要脸。
似乎只要能够胜利,什么手段他都肯用。
阎本长想着这个阴柔狠辣的年轻人,酷热的天气中竟感受到丝丝凉意,他低着头看向看着山寨前密密麻麻数以万计的百姓,心中不禁再次暗暗叹息,一种说不出的烦躁涌上心头。
现在他的头,真的很疼。
自打族长离开前将山寨的安危托付给他以后,阎本长就不敢有丝毫马虎大意,他将山寨里里外外的防御措施挨个检查过一遍,并且重新修缮加固了寨门和外围栅栏,同时还亲自检阅士兵,盘点清查诸般军用器械…
所有能够想到需要检查的地方,他全都一丝不芶地做完。
阎本长本就是一个心细之人,做事以小心谨慎为主,处处都先要尽量考虑周密,事实上以目前骆稽山寨的坚固,他相信完全可以抵挡吴国的攻击,直至援兵的到达,但是他没想到自己遇到的不是越国的强攻,而是余皑族逃难的百姓。
这些百姓既不能杀,同时更不能放进山寨,端是让人左右为难,阎本长不由举棋不定,不知如何是好。
而山寨前的百姓则神情激动,不断的摇晃着寨门,不停地叫嚷着开门,场面显然将要失控。如果事态按照这个情形发展下去,那么恐怕不用等到越军前来攻击,这座寨门就将崩毁。
一个汉子道:“他们现在不停地推攘,寨门恐怕无法坚守太久,咱们要放他们进寨还是赶走,先生还是早点发句话吧。”
阎本长叹道:“左亦为难,右亦为难,对待这些百姓轻不得重不得,一时间我哪只该如何应对?”
那汉子把心一横,提议道:“干脆我们放箭将他们逼走?”
阎本长叹道:“余皑族与我族时代交好,彼此间存在着三百年的友谊,两族间几乎不分彼此,咱们若是以兵戈相加,日后必将被百越各部所唾弃,且不说族长那里不好交代,族长夫人那里就讨不得好!”
他们正在说话的同时,山寨前的百姓就已渐渐失控,开始更加疯狂地朝寨门发起冲击,同时哀嚎声怒骂声不断。
阎本长眼见事情已无法控制,只能咬一咬牙叹道:“传我的命令,让弓箭手开始准备!”
他身旁的汉子一怔,道:“族长夫人那边…”
阎本长一叹,道:“一切有我顶着。”
那汉子只好领命,而后弓箭手很快就位,一排排地站在寨墙上张弓搭箭,黝黑的箭头瞄准着城下的余皑族民。
余皑族民不由更是怒吼连连,场面变得极度混乱。
阎本长举起右手,正想下令的时候,便看见那些余皑山的族民奇迹般安静下来,自动地让开一条通道,而后一个年轻人迈步走出,站在族民的最前面,一把撕开自己的衣襟,冷冷道:“要放箭的话,就朝这里来!”
阎本长不禁一怔,而后心里暗暗苦笑。
这个年轻人他当然认识,正是余皑族的少族长,同时是骆稽山族长夫人的弟弟,换句话说,这哥们就是骆稽族长的小舅子。
如果自己真的对他放箭的话,恐怕这颗脑袋的前景恐怕不太光明。
那少族长见阎本长已经迟疑,不禁更踏前一步,怒骂道:“我族与骆稽族相交三百余年,每逢危机时相互帮助此刻,但是现在我族遭遇危难,你这条老狗竟然对我族加以弓箭…你们族长不在,还有我姐姐可以做主,你凭什么擅自行事!”
其他的余皑族民连声附和,一时间骂声成片。
阎本长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中仿若火烧一般,其实他原是吴国子民,只因避难而流落到骆稽山,因为蒙受上任族长收留的恩德,这才为这座山寨尽心效忠,他在骆稽族居住有三十年,因为学识出众而备受器重,在骆稽族有着很高的威望,被人指着名字骂娘,这还是值得回忆的第一次。
那少族长见阎本长没有还嘴,不禁气势汹汹地道:“阎本长你给我记住,此事过后小心你那条狗命!”
阎本长看着他,终于一声长叹。
他缓缓地举起右手,轻轻地说了两个字。
放箭。
骆稽山,山寨前。
随着阎本长的一声令下,一阵箭雨扫过寨前的余皑族民,由于目的只是威吓,所以伤亡并不惨重。
余皑族民更加愤怒,反倒更加剧烈地冲撞寨门。
阎本长眉头一皱,正想接着下令,就听到背后响起一声厉喝:“阎本长你好狗胆,是谁让你擅自做主?!”
阎本长心中暗叹,自然知道说话的是谁,他只得硬着头皮转过身,便看见一个高髻云鬓,身穿华裳彩衣的贵妇大步走了过来,神情冰冷地站在自己面前,而贵妇身后则站着一个鼠头鼠脑的年青,正是经常与他作对的磊王孙。
两人身后站立着八名高大的勇士,神情都颇为不善。
这磊王孙擅长吹嘘拍马,是遭人弃在山上的孤儿,后被族人收养,跟少族长一同成长,两人关系密切。
而磊王孙为人机灵,时常逗少族长开心,因此被少族长视为心腹。而阎本长对磊王孙这种小人充满了不屑,经常检举他的恶性,磊王孙深以为恨,自然是时刻都想和他针锋相对。
阎本长见到这种阵仗,就自然知道是磊王孙的杰作,他心中暗暗叹息,同时拱一拱手道:“阎本长,拜见夫人。”
余皑夫人年不过三十,长得雍容华贵,凤目含威,高起的鼻柱直透山根,说明她是个性格刚强和有主见的人,此刻她看着阎本长,只是一声冷哼。
磊王孙则指着阎本长,开口就是恶状:“夫人,正是这老东西不让余皑族民进城,还下令射杀他们和余皑族的少族长!”
磊王孙果然狡诈非常,阎本长放箭的本意是逼退余皑族民,但在他口中却成了射杀而且还特意强调余皑山的少族长,也就是余皑夫人最疼爱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