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菱车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咸阳宫一处偏殿内。
殿内光线幽暗,青铜灯盏摇曳着微弱火光,映照出四周古朴而肃穆的陈设。
殿中央摆放着一张黑漆供桌,桌上陈列着各式祭品。
新鲜瓜果、青铜酒樽、丝绸贡品,以及一座通体鎏金的神仙像。
那神像面容威严,双目微阖,似在俯瞰众生,却又带着几分超然物外的淡漠。
香炉中插着三炷长香,青烟袅袅升起,在殿内弥漫开来,带着淡淡的檀木香气。
赵右右正跪在供桌前,双手合十,恭敬叩首。
杨安晏等人收起了车子,放轻手脚靠近,站在一旁等着赵右右结束拜神。
看着看着,杨安晏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神像的衣着……不是那种古代长袍,而是他们身上的作训服。
连帽子上的星星都是一模一样的!
“杨队,这是你啊。”桃子低呼。
“呃。”杨安晏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杨哥!秦哥!”
赵右右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立即惊喜的跳起来,迎向了几人。
“还有这几位哥哥姐姐,你们来了!”
“右右,这个怎么回事?”杨安晏指着神像。
“陛下下令供的。”赵右右笑道。
“能撤吗?看着挺……渗人的。”
杨安晏围着转了转,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他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人当神像供起来。
“怕是不能。”
赵右右作为穿越者,当然明白杨安晏的心情,他不好意思的解释。
“我之前也试图劝阻,但是没成功,在陛下心里,杨哥你就是上神上仙,我又不敢多解释。”
“这样也挺好,就这样吧。”
秦鹤九上前拍了拍杨安晏的肩,忍笑安慰。
杨安晏还能说什么。
这事是嬴政定的。
为难赵右右没用。
“杨哥,秦哥,你们在这儿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禀报陛下,陛下问了好几次了。”
赵右右给几人倒上茶,匆匆去禀报。
“还挺像的。”余笙趴在杨安晏肩头,仰望那神像,也忍不住笑。
“立像供香,功德无量。”
桃子现在负责拍摄,她围着神像绕圈,把每个细节都拍了进去。
“杨哥,看看功德榜。”
秦鹤九心里一动,提醒杨安晏。
杨安晏看一眼功德榜,并没有什么变动。
他又顺势看了一眼别的信息,却发现,他的阴德不知什么时候翻了倍。
“这……”
杨安晏愣住。
“这个有问题吗?”余笙歪头。
它也能看到这个界面,不过,看到碰不到。
“阴德翻倍了,不过,不能确定来源。”
杨安晏查看起系统日志。
刚打开,殿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他只好暂时放下这件事,迎向殿门。
众人纷纷跟在后面。
殿门外,一道高大的身影逆光而来。
那人穿着玄色龙纹长袍,腰间悬着一柄青铜长剑。
随着他走近,光影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交错,勾勒出深邃的眉骨与紧抿的薄唇。
来的正是始皇帝嬴政。
杨安晏呼吸微滞。
即便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但这位千古一帝的气场,依旧让人本能地绷紧神经。
“上仙。”嬴政开口,声音低沉如金石相击,“朕等你多时了。”
“政哥,很高兴再次见到您。”杨安晏拱手行礼。
秦鹤九也跟着上前见礼。
柳山三人从震惊中回神,忙跟着抱拳。
三人中,以桃子的眼睛最亮。
“请随朕进内殿详谈。”
嬴政亲自请杨安晏他们去正殿。
“请。”
杨安晏虽然口口声声喊政哥,不过,那是为了亲近,可眼前这位到底是他们的祖先。
该有的礼仪还得周全。
迈出偏殿,杨安晏落后半步,走在嬴政的左侧。
这是秦礼中臣子随行的标准仪制。
嬴政眼尾余光扫过,见这仙人竟也谨守凡间尊卑,眼底不由流过一丝满意。
回到正殿时,十二盏青铜连枝灯已将殿内照得通明。
黑红相间的漆案分列两侧。
每个漆案上都摆着青铜豆、敦等食器。
嬴政在蟠龙纹髹漆大案后跪坐,玄色深衣的广袖垂落在茵席上,抬手示意:“诸位上仙请入席。”
秦鹤九等人看着低矮的漆案,目光在左右席位间游移不定。
秦制以右为尊。
杨安晏微一沉吟,端正跪坐在右侧首位的蒲席上。
他们之前以神仙自居,现在也不能自降身份。
众人见状,纷纷依样在右侧序列入座。
嬴政指节在案上叩出清音。
侍立在柱旁的宦官立即击掌三声。
十二名梳着垂髻的侍女手捧漆盒鱼贯而入。
为首者将青铜壶置于御案。
壶身错金银的云纹在灯火下流转如活物。
“上仙。”
嬴政亲自执起凤首勺,舀取壶中温热的黍酒注入羽觞。
酒液在觞中漾开琥珀光。
蒸腾的热气里浮沉着几粒黍米,忽沉忽浮。
他双手捧觞,目光灼灼,凝视着杨安晏等人。
“朕自请回上仙典籍,日夜拜读研学,方知秦朝国运……”
话音微顿,始皇帝眸中闪过一丝晦暗,似有万千思绪翻涌。
杨安晏和旁边的秦鹤九对视一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说秦朝以前只有十五年,现在赵高死了,以后不要让胡亥继位,说不定会长久一点?
这话怎么说,都不太合适。
那不是当面骂人家儿子废物吗?
子不教,父之过。
也就等于对嬴政贴脸开大。
“今日特备醴酒彘肩,还望上仙不吝赐教。”
嬴政很快就缓过来,他微微倾身,姿态恭敬,却又隐隐透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威严。
“今日……”
他缓缓抬眸,眼中锋芒毕露。
“朕想知道,这‘十五载’之数,究竟是天道定数,还是……人力可改?”
这题怎么解?
杨安晏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羽觞边缘。
秦鹤九用面板私信提醒杨安晏:别玩脱了。
杨安晏微咬牙,伸手蘸取酒液,在漆案上画下两道交错的水痕:“陛下请看。”
他手指第一道水痕。
“此线名为‘运’,如江河东去。”
水痕自发延伸至案边,戛然而断。
他拼指成剑,用精神力裹住一粒黍米。
黍米浮空,悬在他面前,突然碎裂。
碎屑落入第一道痕中,水线竟逆流折返!
“此粒叫‘赵高’,已除。”
杨安晏又用精神力拈起一粒蛀空的黍米。
“此粒名‘胡亥’……”
“上仙是在教朕杀子?”
嬴政五指如铁箍羽觞,眼中风暴酝酿。
殿内连枝灯突然齐齐暗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