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军大营,突厥帅帐。
乌洛猛地将一个铜杯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巨响。
亲兵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刚刚汇报完地道被毁,上万精锐葬身地底的消息。
帐内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几个突厥将领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废物!一群废物!”
乌洛双目赤红,疯狂嘶吼。
“挖个地道,都能被人从地底下烧了!”
“叶云!叶云!又是那个死太监!”
他胸膛剧烈起伏,地道偷袭是他最后的希望,如今希望破灭,连带着上万名勇士的性命。
这对本就低落的士气,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
他能感觉到,营地里弥漫着恐惧,不只是对叶云,还有对他这个统帅的质疑。
“叶护大人,现在军心不稳,西凉和吐蕃那边……”
一个亲信小心翼翼地开口。
“闭嘴!”乌洛粗暴地打断他。
“传令下去!明日全军总攻!所有人都给我压上去!”
“我就不信,二十万大军,填不满一个小小的岐山城!”
“可是大人,将士们伤亡惨重,士气……”
“没有可是!”乌洛咆哮道。
“谁敢后退,杀无赦!”
“告诉索克和论赞,他们要是再敢耍滑头,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打下岐山,什么都好说;打不下来,谁也别想好过!”
他已经不在乎什么盟友,什么代价了。
脑子里只剩下攻破岐山城,抓住叶云,将他碎尸万段的念头。
这股近乎疯狂的执念,让帐内的将领们心头发寒。
与此同时,夜色掩护下,潘贵派出的秘密信使,如同鬼魅般潜入了西凉军营。
他没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了索克的亲兵,递上了一封密信。
那亲兵看到潘贵,非但没有惊慌,反而像是松了口气,飞快地将信送入帅帐。
片刻后,潘贵的人又出现在吐蕃营地,同样顺利地将另一封信交到了论赞心腹手中。
做完这一切,那人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黑暗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索克的帅帐内,灯火通明。
他展开那张薄薄的纸,借着灯光,看清了上面的字。
内容很简单:大宁与大宛,只视突厥为敌,无意与西凉为难。
若将军愿即刻拔营西归,叶云愿以缴获的部分突厥粮草相赠,并保证绝不派兵追击。
若执迷不悟,与突厥同亡,悔之晚矣。
索克捏着信纸的手指微微用力,纸张发出轻微的声响。
不追击?还送粮草?
这叶云……好大的手笔!
几乎是同时,论赞也在自己的帐中看着内容相似的信件。
他脸上的阴沉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神色,有惊讶,有疑虑,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没过多久,索克的亲兵就出现在了论赞的帐外,低声通报:“论赞将军,我家将军请您过去商议军情。”
论赞心领神会,披上外衣,跟着亲兵来到索克帐中。
两人屏退左右,帐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论赞兄,收到了?”索克开门见山。
论赞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信纸:“收到了……叶云这手……不得不说,够绝!”
“何止是绝,简直是及时雨!”索克压低声音,脸上带着一丝兴奋。
“乌洛那疯狗,看样子是打算拉着我们一起陪葬了!”
“还总攻?攻他娘的!”
“没错,”论赞深以为然,“跟着他,死路一条。”
“现在叶云给了台阶,我们不顺着下,那就是傻子了。”
“送粮草……”索克摸着下巴,“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咱们这一路过来,消耗也不小。”
“有总比没有强。”论赞笑道,“关键是能保全实力,安然撤回去。这比什么都强。”
他凑近一步,“索克兄,我看这事可行。”
“咱们合计一下,怎么撤得漂亮点,别让乌洛那疯狗逮着机会咬我们一口。”
“我也是这个意思!”索克一拍大腿。
“我看不如这样,明日一早,我们就以‘军中疫病蔓延,粮草不济’为由,向乌洛辞行。”
“他若不允,我们就……”索克做了个果断手势,“管他同不同意,直接拔营走人!”
“到时候突厥人自顾不暇,哪还有精力管我们?”
“好!”论赞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就这么办!”
“到时候我们两家齐动,他乌洛就算想拦,也得掂量掂量!”
“至于叶云那边……派人去回个话,就说我们感念他的善意,这就告辞了。”
两人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摆脱困境的希望,还有对乌洛的幸灾乐祸。
西域联军?早就名存实亡了。
现在,是时候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至于突厥人的死活,关他们屁事!
……
夜色如墨,潘贵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融入岐山城的阴影,很快便出现在叶云面前。
他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兴奋,压低声音:“大人,成了!”
“索克和论赞都答应了,三日后,他们就以粮草不济,军心动荡为由撤兵。”
“咱们的人盯紧了,他们确实已经在暗中收拾东西。”
叶云点了点头,脸上并无太多意外。
这本就是预料之中的结果,地道战的惨败,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做得好。告诉他们,我叶云说话算话,只要他们按时拔营西归,我保证突厥主力不会追击。”
“至于粮草,让阿依娜在附近找个地方放好,通知他们去取就是。”
“那帮家伙感恩戴德,就差给您立生祠了。”潘贵嘿嘿一笑。
“尤其是听到还送粮草,索克那老小子眼睛都亮了。”
“困兽犹斗,给点甜头,让他们走得更安心些。”叶云目光投向城外联军大营的方向。
“现在,就看乌洛那边怎么唱这出戏了。”
正如叶云所料,地道惨败的消息和盟友的离心,彻底将乌洛逼入了绝境。
他几乎是咆哮着向西凉和吐蕃传达了最后的命令。
信使战战兢兢地站在索克的帐中,传达着乌洛的最后通牒。
“叶护有令,明日总攻,西凉军需全力配合。”
“若有怠慢,以叛徒论处,严惩不贷!”
索克面无表情地挥退了信使,帐内只剩下他和几个心腹。
他冷笑一声,将那份通牒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叛徒?他乌洛先把我们当炮灰,还想拿我们当傻子?”
“传令下去,明日照常准备攻城,但是……让军医过来……”
“本将偶感风寒,头痛欲裂,明日恐怕难以亲自督战了。”
几个心腹憋着笑,连忙应是:“将军保重身体要紧。”
几乎是同样的情景,也在吐蕃大营论赞的帐中上演。
接到乌洛的最后通牒后,论赞直接打了个哈欠,对亲兵道:“告诉下面的人,明日按叶护命令行事。”
“另外,去告诉叶护的信使,本将军昨夜观星象,受了些风寒,加上连日劳累,身体不适。”
“明日攻城之事,就交给副将了。”
亲兵强忍着笑意退下。
帐内,论赞摸着下巴,自言自语:“这病得可真是时候。”
突厥大营,乌洛听着亲兵的回报,得知索克和论赞双双“病倒”,气得浑身发抖。
他猛地拔出腰刀,狠狠劈在面前的案几上,木屑四溅。
“病了?好!好得很!都他娘的在这个时候病了!”
“这两个老狐狸!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
“等我拿下岐山城,第一个就收拾他们!”
“叶护大人息怒!”旁边的突厥将领连忙劝阻。
“当务之急,还是明日的总攻……”
“攻!当然要攻!”乌洛厉声道。
“传我命令!”
“明日,把所有能动的人都给我压上去!督战队给我盯紧了!”
“谁敢后退一步,立斩无赦!”
“告诉儿郎们,城破之后,岐山城里的财宝、女人,三天不封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