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我想尽力把这一切还给他
第二天,帝国军这边。
";有人来了。";
守卫兵上报的同时,帕万也看见了那从魔塔方向一路疾驰而来的人影。
看到那人的脸后,帕万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
虽然他早就知道,该来的终归是要来的,但偏偏来了他最不愿面对的人。
那人骑马高举一面绘有太阳的旗帜,那是皇帝的象征。
来人正是赫拉·亨娜。她单枪匹马,笔直地在帝国军阵前停下。
仿佛完全不担心会被杀一样,昂首挺胸地孤身而来。
很快,帝国军的阵列悄然为她让出一条通道。
赫拉下了马,稳稳地踏着步子向前走去。
无数复杂的目光落在这位东部老将的身上。
有些中央骑士团成员眼神里满是杀意,有些则满怀愧疚地移开视线。
那些躲避她目光的人,大多曾在东部,在她的庇护下接受骑士教育。
但赫拉对这些人,连一眼都没多看。
她一直走到了巴尔斯·瓦尔特的帐篷前,帕万挡在她面前,苦笑着恭敬地行了礼:
";老师。";
赫拉咧嘴一笑,露出牙齿。
";好久不见啊,帕万。自从在尤尔特山脉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吧?";
帕万很清楚,赫拉是故意把昨晚的短暂照面当成没发生过。
她此刻的来意,再明显不过。
";您看起来气色还不错,腿伤也还好吗?";
";没砍掉的话,那就是愈发结实了。多亏了你,我这脖子也跟着粗了一圈。";
";您说这话可太伤人了。我怎么可能有伤害老师的心呢?我不过是担心您的处境,才想把您带走而已。";
";你这张嘴啊,一天天胡话说得越来越顺溜了。回去告诉那巴尔斯,让他少吃点油腻东西吧,
不然还没等心脏病发作,就得滑到你这油嘴上摔死了。";
帕万苦笑不已,试图将赫拉引去巴尔斯帐外另一处,避开众人视线。
可赫拉根本不动,一步都没挪开。
";巴尔斯·瓦尔特!";
她高声喊出这个名字。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帝国军营,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营地本来寂静无声,这一喊,如雷贯耳,炸得不少人眼神发愣。帕万脸色都白了。
";别装死了,出来吧!你还有事没做完呢!";
";老师,请您别这么大声,不如去我帐里喝杯茶,一边聊……";
";老师?你还敢叫我老师?你什么时候真拿我当回事过?想死吗?你挨过独臂女人的揍没?";
赫拉用她那只短短的左臂轻轻戳了戳帕万的胸口,像是在调侃,又像是在威胁。
帕万满脸为难,赶紧后退了几步。
赫拉这副傲慢又古怪的态度,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经过精密计算的行为。
此时此地,要是帝国军敢对她动粗,在军中也绝对引发内部反弹。
";巴尔斯·瓦尔特!你角断了是不是连耳朵也聋了?要是你再不出来";
";找我有什么事?";
声音却不是从帐篷里传出来的,而是从后方响起。众人回头一看,只见巴尔斯像刚洗完脸似的,赤裸着上身,脖子上搭着毛巾走了出来。
被撕裂又烧焦的胡子已经干干净净地剃掉了,露出的皮肤上更是布满了伤痕。
巴尔斯扫了赫拉和帕万一眼,立刻就看出现场的气氛。
";是使者来了?比预想得早些。昨晚一战之后我这副德行不太能见人,所以刚才去洗了个澡。穿好衣服后我会过去接待。";
说完,他淡淡地转身走回了帐篷里。
帕万咬紧嘴唇,一言不发。
与巴尔斯简单交谈过后,赫拉回头朝帕万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然后便返回了魔塔。
帕万看着她的笑,心中却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他转身走进巴尔斯的帐篷,看到对方静静地坐着,一边揉着额头,神情平静得反而让人更不安。
";大将军大人。";
";嗯,帕万,正好,我正要叫你。";
帕万的瞳孔微微颤动。自昨夜败北之后,巴尔斯变得异常冷静,甚至看起来比以前还年轻几分,这种反常反而让帕万心里发毛。
";您有命令要下达吗?";
";让帝国军全部撤回本阵。能帮到这个地步,我很感激。但到此为止了。";
";贵族那边,我会亲自去传话。我们,要开始准备返回托拉了。";
帕万只觉得脚下的土地像是塌陷了一样。
把帝国军的三分之一都集结到这里,结果什么都不做,就这么解散了?
光凭这支兵力,别说颠覆帝国,另立新国都绰绰有余。可仅仅因为一场决斗的败北,就要退兵?就算是再普通不过的战争,也不会有这种结局。
";大将军!";
帕万咬紧牙关,扑通一声跪在了巴尔斯面前。
";您不能就这么放弃啊!昨晚那场战斗,不过是短暂的结果罢了!您只是失去了意识而已!可现在,您还活得好好的不是吗!";
巴尔斯·瓦尔特说的那些话,简直就是政治上的自我毁灭。
如今的托拉,已经没有巴尔斯的立足之地了。民众的敌意自不必说,他又羞辱了皇帝,已经彻底与教团为敌了。
如果不带着军队回去,他甚至连一天都撑不下去。教皇与圣骑士们早就对他心怀怨恨,随时可能举刀相向。
";这不是您一个人的毁灭啊!一直以来相信您、追随您的那些人怎么办?那些您的骑士们怎么办?那份对新国家、新秩序的渴望……您打算全都放弃吗?就因为一场短暂的败北?";
巴尔斯没有动怒,只是平静地回应:
";帕万,我早已背叛了你们一次。";
";您这话什么意思?";
";你也感觉到了吧?这场内战,比我们想象的要残酷得多。很可能,帝国会在我们手中失去三十万兵力,数不尽的高级军官……还有皇帝。";
";而我,正是想用这种方式,把皇帝逼向毁灭。";
帕万沉默不语,只是唇角在颤抖。
";对我来说,你们不过是让皇帝沉入海底的压舱石罢了。";
";……那又怎样!";
";您早就明白,无论人聚多少,都依旧愚蠢。人数没意义,重要的是能领导他们的';那一个人';。而我们,正是选择了您!";
";只要皇帝沉没,您浮上水面,我们就心甘情愿!";
";别再说你根本不相信的话了,帕万。";
";你只是不甘心,自己的政治野心要到此为止了而已。";
帕万抬起颤抖的眼眸,直视巴尔斯。
";那又怎样!为了成功,我背弃了老师,离开了故乡。现在您却要告诉我,背弃皇帝与三十万帝国军是错误的?可他们……他们和我一样,都是因为相信您才跟随的啊!";
";若是一般的军队,昨晚就该发起总攻了!";
";我并没有说你错了,帕万。";
";我喜欢你这种有野心的模样,让我想起年轻时的自己……那个曾是霍恩斯鲁因青年军官的我。";
帕万低下头。
";正因为如此,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也算是为了你。";
";我曾认识一个人,只因为一味追逐野心,结果对不该拔剑的敌人拔了剑,最后落得个惨不忍睹的下场。";
巴尔斯,霍恩斯鲁因最后的生还者,此刻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孤独。
";我已托赫拉照看你和中央骑士团的未来。她虽然嘴上敷衍,但没有人比她更能识别真正的人才。";
";所以,像你担心的那种彻底清洗,应该不会发生。";
";那您为何还要回托拉?若是投降,那直接加入他们就好了,为什么非要回去受苦……?";
巴尔斯沉沉一笑。
";因为我曾不公地从';他';手中夺走了这个国家。";
帕万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既然如此,我想尽力把这一切还给他。";
";让皇帝在百姓的欢呼中归来,在他的宫殿里,逼迫最恶毒的异族首领跪下,迎接真正的胜利。";
";这样……是不是很像一幅画?";
";为什么……您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巴尔斯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帕万。
帕万在那毫无波澜的眼神中,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是因为我们吗?";
";帕万……";
";您是怕骑士团、怕帝国军会被清洗,所以才决定';出卖';自己?您要以那样屈辱的方式,换取我们的生路?";
巴尔斯沉默了,依旧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