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中,石壁上火把的跳动突然一顿,旋即猛地熄灭,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灭了生命。苏逸尘的剑还停在半空,最后一缕禁制灵纹在他的剑尖下,如同脆弱的玻璃般破碎成点点荧光,在黑暗中闪烁了几下,便消失不见。腐臭的空气中,那些刚刚撕开衣襟,露出心口黑莲印记的弟子们,像是被施了定身咒,突然僵住了。他们的瞳孔在同一瞬间扩散成浑浊的漆黑,嘴角咧开到耳根,露出了非人的狞笑,那笑容扭曲而恐怖,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
“不对劲……”苏逸尘低声呢喃,下意识地后撤半步。他的妖骨在皮下泛起冰蓝的纹路,如同流动的冰川,散发着阵阵寒意。指尖触到腰间那枚冰莲挂坠时,林清雪残留的寒意像针一样刺得他指尖发麻。也正是这个动作,救了他一命。就在三寸之外,最先异变的弟子胸腔突然炸开,一股黑莲花蕊特有的甜腥气味扑鼻而来,那气味中带着死亡的气息,令人作呕。
砰!
第一朵血花在左侧少年的眉心绽放,那画面惨烈而又震撼。苏逸尘清楚地看到那孩子最后的表情,扭曲的脸孔上还凝固着获救时的希冀。那是个十七岁的炼器堂弟子,昨日还在山道上红着脸请教剑诀,青春洋溢,可此刻却像熟透的浆果般炸裂。碎骨混着黑汁溅上石壁,发出“滋滋”的声响,腐蚀出一个个蜂窝状的孔洞,仿佛在诉说着生命的脆弱与无常。
“玄霄——!”苏逸尘怒吼出声,然而,更多的爆裂声瞬间淹没了他的声音。地牢瞬间化作了血肉横飞的炼狱,一具具躯体此起彼伏地炸开,血雨四溅,惨叫声、爆裂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死亡的乐章。苏逸尘的妖纹自发护主,冰焰在他周身结成了茧形屏障,如同坚固的盾牌。但那飞溅的黑色汁液却像活物一般,疯狂地攀附在冰茧上,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滋滋声,仿佛在努力突破这层防御。
“啊!!!” 一声格外凄厉的惨叫传来,苏逸尘的瞳孔猛地一缩。最里间的铁栅栏后,那个曾帮他偷带烧鸡的杂役少女,正死死抠住自己的咽喉,她的指甲都抠进了肉里,鲜血直流。她心口的黑莲已经绽开到第三层花瓣,脖颈皮肤下凸起蚯蚓状的脉络,仿佛一条条扭曲的小蛇。“苏、苏师兄……”少女的眼白完全被黑色吞噬,声音却还带着哭腔,充满了恐惧和绝望,“杀了我…趁我还……”
冰刃贯穿少女心脏的刹那,苏逸尘的手异常稳定,没有一丝颤抖。但少女炸开的血雾却是最浓稠的,黑汁在半空交织成藤蔓状,与其他血雾汇聚成滔天巨浪,向着苏逸尘汹涌而来。冰茧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苏逸尘嗅到左肩传来的焦糊味,一滴黑液穿透了防御,正在啃食他的妖骨,那疼痛如同千万根针同时扎入,让他的身体微微一颤。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蚀骨焚心……”苏逸尘低笑,那笑声混着血腥气在喉间滚动,带着一丝自嘲和决绝。突然,他撤去了所有防御,妖纹彻底解放。刹那间,地牢穹顶被冲天的冰焰掀翻,月光混着血雾倾泻而下,形成了一幅诡异而又壮丽的画面。那些扭曲缠绕的黑藤似被激怒,发狂般拧成了直径丈许的莲花苞,每一片花瓣都在向下滴落粘稠的毒液,那毒液闪烁着幽光,仿佛是来自黑暗深处的诅咒。
冰焰与黑莲相撞的刹那,时空仿佛静止了。苏逸尘看到莲心深处浮出一张张熟悉的脸,有炸成血沫的炼器堂弟子,有被他亲手了结的杂役少女,还有更多叫不出名字却曾在孤云峰擦肩而过的同门。他们的残魂在黑莲中挣扎哭嚎,魂体被拉长成丝线编织着莲蕊,那场景令人痛心疾首,苏逸尘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和愤怒。
“用同门魂魄养莲,仙界倒是比妖魔更精于此道。”苏逸尘冷冷地说道,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不屑。他的妖骨发出龙吟般的震颤,仿佛也在为这些同门的遭遇而愤怒。他踏着虚空步步登天,每一步都带着坚定和决绝。左肩伤口流出的金红血液凝成锁链,如同一条金色的巨龙,穿透黑莲最外层花瓣时,那些哀嚎的魂魄突然安静下来,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
“都给我…醒来!!!”苏逸尘怒吼,那声音如同洪钟,响彻整个地牢。锁链骤然绷直,百道魂魄顺着金红锁链回流,仿佛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牵引着。黑莲发出尖利的嘶鸣,莲瓣疯狂收拢想要绞碎入侵者,却被苏逸尘徒手撕开一道裂口,他的手掌被割出一道道血痕,但他却毫不在意。当指尖终于触到莲心时,苏逸尘浑身剧震,那里蜷缩着一缕淡得几乎透明的残魂,少女发间还别着他去年随手折的冰晶簪花,那熟悉的簪花让他的心中涌起一阵温暖和悲伤。
“连清雪的残魂都敢染指……”苏逸尘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冰焰陡然转为暗金,整个青云山脉开始震颤,仿佛在为他的愤怒而颤抖。黑莲察觉到了致命威胁,所有花瓣同时脱离花托,化作漫天毒刃暴射而下,那毒刃闪烁着寒光,如同密集的箭雨。苏逸尘不躲不避,任由毒刃穿透身体,染血的手指死死扣住莲心,他的眼神坚定而执着,仿佛在守护着最珍贵的东西。
“爆。”苏逸尘轻描淡写地吐出一个字,冰焰从莲心内部炸开,如同火山爆发一般,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地牢都在摇晃。正在崩塌的地牢被金光照得透亮,那些裹挟着残魂的黑雾尖叫着灰飞烟灭,仿佛从未存在过。当最后一片花瓣化作冰晶粉尘时,苏逸尘踉跄落地,掌心护着那缕抢回的冰蓝残魂,他的脸上满是疲惫,但眼神中却透着一丝欣慰。
“再等等……”他将残魂按入心口妖纹,那里立刻结出一层薄霜,“等我把那些脏东西……”
话音戛然而止。飘散的血雾突然凝滞在半空,而后疯狂涌向地牢废墟中央。苏逸尘瞳孔中映出不可思议的一幕,本该消散的黑莲竟在吸食整个青云宗的灵气重生,莲蕊中缓缓睁开一只猩红的竖瞳,那竖瞳散发着诡异的光芒,仿佛能洞察一切。
“凌霄君。”竖瞳发出的声音让方圆十里的草木瞬间枯萎,充满了威严和恐怖,“这份百魂祭品,可配得上你母亲心脏的第七片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