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羽猛地从床上坐起，额头隐约渗着些许汗水。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熟悉的房间，一种微妙的恍惚感笼罩着他。
床正对的架子上静静地摆着一个拼好的飞机模型。他皱起眉头，试图回忆起模型的来历，却发现自己的记忆有些模糊。
这是什么时候拼的？
脑海中似乎有一个影影绰绰的画面闪过，像是某个闲暇时光的碎片，但细节早已模糊不清。
长叹一声，他低头看了看手机，发现时间刚过午夜，十二点几分。
方羽靠在床头，脑中一团乱麻。
刚刚结束的副本、下一次再进入永恒之地怎么办、还有那些队友们……杂乱无章地堆积在脑中，理不顺、清不掉。
但很快，浓烈的疲惫感再次袭来，仿佛一只无形的手将他按回了床铺。
他闭上眼睛，身体重重地陷入被褥，再次醒来时，房间里的光线已经变得明亮。
街道上人来人往，他去了那家快餐店，点了份盖浇饭，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油腻的香气混合着食材的味道扑面而来，刺激着他的胃口。
他慢吞吞地吃着，另一只手掏出手机，开始搜索一些关于八门遁甲、五行八卦的资料。
屏幕上跳出的文字吸引了他的注意：
“欲求财利往生方，葬猎须知死路强。
征战远行开门古，休门见贵最为良。
惊门官讼是非多，杜门无事好躲藏。
伤门搏斗能捉贼，景门饮酒好思量。”
他低声念着这些文字，那些画面一幕幕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竟是那么的契合。
方羽几乎整整两天没离开电脑，埋头钻研风水学相关的资料。本就对这些毫无基础，现在更是深感无力。
临时抱佛脚的试图从网络中汲取知识，却像是个被海浪拍晕的溺水者，越挣扎越觉得无助。
疲惫感袭来，他伸了个懒腰，干脆一头倒在床上，放空大脑。
随即，思绪开始不受控制地蔓延。
直到脑海里浮现出菠萝哥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菠萝哥好像说过他是在能源公司上班，这说法显然不是真的。
脑海中逐渐成型的是一个大胆的猜测：或许菠萝哥其实是某个秘密组织的成员。这个组织掌握着与那个超现实世界相关的部分情报，但并不全面，为弄清其中的秘密，派遣成员进入，以获取更多的信息和情报。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菠萝哥在第一个副本时表现得游刃有余，像是事先了解规则一般，行动精准而果断，甚至能提前避险。而到了第三个副本，虽然已经超出了情报储备，但凭借组织提供的基础信息，和他自身的能力，依然能在关键时刻扭转局势。
再加上他那身手……
方羽忍不住挑了一下眉头。
菠萝哥的行动敏捷、反应迅速，远超普通人，必然经过了长期的训练。
想到这里，方羽不禁开始重新审视身边的队友。
莉姐，雷厉风行和过硬的组织能力，高低得是当过领导的。
阿勇，虽然时常显得懦弱胆小，但光是体格这一项，就让大多数人难以望其项背。
胧光，心理素质强大，且观察细致，甚至还有点儿玩弄人心的本事。
至于霜见……这姑娘更是个迷。
表面上看懵懵懂懂，时常流露出害怕和无措的表情，但却总能在关键时刻给出令人意想不到的提醒。
有几次，她的直觉简直像是开了天眼一般精准。
但她的害怕和无措又真实得令人动容。若说是演的，那她的演技就算不能拿奥斯卡，也得是个当红实力派。
最后，思绪回到了自己身上，他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自嘲的苦笑。
这么看下来，他才是那个货真价实的普通人啊！
论身体素质，高中体测都差点儿要命的程度。
论知识面，看的东西倒是不少，但说句不好听的，“样样通，样样松”。
论经验……那更是没有。
他盯着天花板，感到一阵迷茫。
唯独算得上特殊的就是Id之谜了吧？
这件事始终让他难以放下。或许可以找机会和菠萝哥聊聊，毕竟出生入死这么多回了。
他摸了摸枕头边的手机。
要不下次见到了，问问他在哪里生活？要个联系方式之类的，不过分吧？
这一回进入前，方羽特意留意了一下，在现实世界停留的时间为整整三天，几乎分毫不差。
他心里咂舌，这个世界的时间规则精密得像某种机械，而他们这些人，只不过是被机械齿轮碾压的尘埃。
几位队友到齐，笑着打了招呼。那种轻松的氛围让方羽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某个普通的聚会，难以言说的违和。
莉姐目光一转，看到胧光的指甲上多了几分亮闪闪的光泽，不由得皱眉：“你居然还有心情做美甲？”
胧光抬起手，随意地展示了一下手指，笑容浅浅，“小区门口新开的店，做活动来着。”
莉姐无语地摆了摆手：“你当咱们是来干啥的？选美么！”
胧光俏皮地吐了下舌头笑笑。
莉姐只翻了个白眼，也没再说啥。
方羽看得出，上一次她们在副本里搭档过了景门，关系似乎亲密了不少。
几人简单统计了一下积分，每人依旧增加了固定的800点，等级提升了5级。方羽和菠萝哥都达到了14级，其他人则是13，可以去升级技能。
每一次统计积分的时候，大家免不了产生一种复杂的情绪——既庆幸自己还活着，又隐隐对下一个未知的挑战心生忐忑。
从【光之庭院】出来后，他们意外地遇上了老费。
老费看到他们这支6人队，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种意味深长的表情。
“你们还真是……人不少啊！”老费的语气里带着点惊讶，也带着些微的试探。
方羽简单向大家介绍了一下老费的身份：“老费，我和菠萝哥第一个副本时认识的，是【互助会】的成员。”
听到“互助会”三个字，莉姐抬起了眉头，目光中闪过一丝思索，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老费也没有再提邀请他们加入公会的事，可能是人太多的缘故。然而，当他听说他们几个一直组队下副本时，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给你们一个忠告吧，”老费看了看几人，“最好不要一直这样下去。”
阿勇疑惑地问：“这是为啥啊？人多不是方便有个照应么？”
老费摇了摇头，语气郑重：“那是因为你们还没有遇到阵营本。如果你们进了副本，发现目标不一样，甚至需要互相对立、杀掉对方才能通关呢？”
这句话如同一盆冷水泼在众人头上，脸上的表情一怔。
“当然，我只是个建议，具体怎么做，你们自己决定吧。”老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转身离去。
老费走后，莉姐沉思片刻，缓缓说道：“【永恒大陆互助会】是当前排名前十的公会，如果你们觉得他可信的话，那我们确实需要认真考虑这个问题了。”
晚上回到房间后，方羽仍在为老费的话纠结不已。
菠萝哥枕着胳膊漫不经心地问：“你害怕一个人过副本吗？”
方羽脱口而出：“当然啊！”
菠萝哥嗤笑一声：“之前不也过了？”
方羽有些尴尬，挠了挠头：“那是因为霜见。”
听到这话，菠萝哥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眼神里透出一丝微不可察的警惕：“她知道怎么过？”
方羽连忙解释：“她第六感好像有点儿准……”他注意到菠萝哥的表情，忽然觉得气氛有些异样，便试探，“你不也是，知道很多奇怪的东西。”
菠萝哥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如果你不想一个人，我俩下次还是一起。”
方羽闻言，脸上一喜，但心头又掠过一个念头，不由得问：“万一我们不是一个阵营呢？”
菠萝哥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那就各凭本事呗。”
方羽沉默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问：“那要是……”
他没把话说完，但菠萝哥显然懂了。他静静看了方羽一会儿，忽然笑了笑：“要是只能活一个，你想活么？”
方羽愣住了。他当然想活，可面对菠萝哥，他一时语塞，没办法把这个答案直接说出口。
菠萝哥语气轻松却透着一丝苦涩：“你要知道在这里，不，不仅是这里，人这一辈子，只有自己是最值得依靠的。”
方羽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嗓子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他独自生活这么多年，这个道理可太能理解了。
针对老费提出的问题，莉姐提出了一个暂时的方案：“我们现在有六个人，先分成两组，抽签决定。毕竟目前看上去大家能力还有限，有同伴的话，生存率确实会高一些。等后面经验多了、能力强了，再变成两人一组。万一遇到阵营本……”她顿了一顿，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语气变得沉重起来，“那就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吧。不过有一点，咱们六个人也算是过命的交情，遇到啥事，还是尽量互保一下吧！”
大家点头表示赞同。
“行，那咱们现在分组抽签吧。”莉姐不知道从哪掏出六块石头，分成三块深色和三块浅色，然后随手把石头全塞进被子。拍了拍被子，看向众人：“来吧，谁第一个？”
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几个人互相看了看，都没有动作。这可不是简单的选择，而是决定接下来生死的分组。
菠萝哥见状，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这有什么好谦让的？”说着，他把手伸进了被子里摸了一块石头出来。
胧光急忙出声阻止：“你先别亮！等大家都拿了再一起亮出来。”
菠萝哥无奈地摇了摇头，但还是收回捏着石头的手，靠到一旁等待其他人。
接着，大家依次把手伸进被子里摸出了一块石头，动作都小心翼翼，仿佛拿出来的是定时炸弹，而不是一块普通的石头。
空气中充满了紧张的气息，连呼吸声都变得刻意轻缓。
等所有人都拿好后，莉姐环视了一圈，点了点头，果断说道：“3，2，1！”
所有人同时摊开手掌，露出了各自的石头。结果出来——方羽、菠萝哥和胧光一组；莉姐、阿勇和霜见一组。
方羽在看到结果的瞬间，松了一口气。抬眼看了看菠萝哥，发现对方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
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目光迅速移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抱大腿的心态也许不太光彩，但在这样生死存亡的时刻，也无可厚非，没必要矫情太多。
不过，被菠萝哥看穿小心思，还是让他有些尴尬。
两组分别在交易中心购买了普通副本卡，计划两天后出发。
抽签分组后，气氛虽然缓和了一些，但在这样的未知之地，没人能真正放松下来。
胧光提议：“要不咱们开个会？讨论一下接下来的计划。”
菠萝哥却挑眉看着她，似笑非笑地反问：“开什么会？我们现在有什么东西能讨论么？”
胧光脸色微微一僵，抿了抿嘴没有回话。
方羽见状，用眼神安慰她，示意别往心里去。
但菠萝哥这话虽然不中听，却也点明了他们现在的处境——没有任何信息，没有任何准备工作可以做，一切都是听天由命。
夜风吹过窗台，掀起一角帘布。他下意识地看向窗外，心思却早已飞到了未知的副本之中。
见菠萝哥走了过来，便随意地跟他聊起，说自己这几天在家里查了很多资料，奇门遁甲、风水学那些的。
菠萝哥轻笑了一声：“你不如多去跑跑步。”
跑步？
方羽愣了一下，脑海里忽然浮现出第一次副本时的画面——他因为体力不支萌生了放弃的念头，最后还是菠萝哥背着他跑出了一条生路。
想到这里，他脸上泛起了一丝局促。生硬转移话题：“对了，你是哪个城市的？”
菠萝哥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揣测他的意图，半晌才缓缓开口：“怎么？想来请我吃饭？”
方羽笑着回道：“看情况呗，我看了，咱们回去待的时间是三天，只要不出国，也未尝不可啊。”
菠萝哥却没像平常那样接话，反倒是沉默了一瞬，才慢悠悠地说：“你有没有想过，这种违背常理，没有任何科学依据的事情，为什么会发生？”
方羽愣住了，疑惑地看着菠萝哥：“什么意思？”
“我跟你说过，不要把副本里的东西太当真，还记得吧？”菠萝哥的声音低沉，却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那么这里呢？”
“这里？”方羽愣愣地重复了一遍，微张着嘴，眼睛瞪得大大的，一时间无法理解菠萝哥的话。
菠萝哥静静地看着他，片刻后缓缓开口：“回到现实就别想这里的事情了，谁知道，这一切是不是也都是假的呢？”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方羽心中炸开。他怔怔地望着菠萝哥，所有的疑问和恐惧似乎都在这一瞬间化作了一团雾气，笼罩了他的思维。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菠萝哥似乎并不打算再解释，只是转身走向窗边，淡淡地留下一句：“好好休息，晚安。”
夜风依旧拂过，带着几分寒意。
方羽呆坐在原地，心底的紧张与困惑交织成一团，难以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