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阿婉(十)
后来的一切都水到渠成、学子庆贺盛典上、商玉婉跟栗绛允赐婚昭告天下;
栗绛允还耍了个小心思,将婚期定在了一个月后;
彼时的状元郎还笑话他、可是觉得长公主貌美如花生怕旁人抢婚;
栗绛允谦逊一笑、点头说长公主风华绝代,自是引得众人追捧,可不是要抓紧娶回来;
他的用心也打动了商卿越,念在栗绛允却有大才,加之目前上林苑学生还都是他父亲代为管教;
也念在栗老太师多年鞠躬尽瘁,保大昭岁岁无虞,所以他破例成了新任太师;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这可是头一位驸马爷有此等官衔的,倒真是长公主受宠;
推杯换盏的恭贺声中,隐隐夹杂着那么几句笑话明庆的;
这倒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他们这些人能入朝为官就没有傻的,若不是有七窍玲珑心早就被人挤下去了;
当初消息刚传出来、那明庆紧接着就病了,谁能病的那么凑巧?
再者说他父母都跪在御前逼迫皇帝了,他要是心里真有长公主早就赶来劝回去了,毕竟也都是为了他;
如今倒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帝师之位没了就算了,婚事也没了;
这回新驸马更好、人家直接做了太师啊!十八岁的太师,古往今来可是头一个呀!
众人无不嘲笑明庆鼠目寸光,万幸他现在没有参宴的机会,否则让他听去岂不是要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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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间商卿越满目慈爱:
“ 阿婉,栗绛允是个好男儿,有他陪在你身边哥哥就放心了 ”
商玉婉柔柔一笑:
“ 皇兄为臣妹多番操劳,如今又为臣妹选了这样好的驸马,臣妹谢过皇兄 ”
看着长大的妹妹、商卿越百感交集:
“ 你是哥哥唯一的妹妹,哥哥不操心你操心谁啊?”
这厢任琅华看着栗绛允,眼角眉梢都带着满意;
她一直待在永安宫看得明白,送来的每一个物件都是用了心思的;
不管长公主拒绝也好、说难听的话也好,这人照单全收风雨无阻;
长公主这样好的女子,自是该配这世间最深情如许的男人;
再度看向上首的商玉婉,她正与兄嫂谈笑风生,总算走过了当初的阴霾。
任琅华嘴角带笑、依稀间看到了商玉婉幸福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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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商玉婉大婚一同传来的,是振奋人心的前线捷报。
前线十五万兵将英勇对战闼达二十三万士兵,最终取得大捷的喜讯传回大昭。
林度威风凛凛地跨坐在马上,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模样仿佛战神降临;
他率领着一众士兵,以排山倒海之势攻进了王城;
闼达王在大势已去之下,亲自在王城门口高高举起白旗投降;
口中称甘愿让闼达成为大昭的附属,承诺自此后两国再无干戈,和平共处;
这一消息传来,百姓们欢呼雀跃,朝臣亦是有与荣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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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栗家热闹非凡,栗老太师满面红光,喜悦之情藏都藏不住;
他站在门口迎接每一位宾客,逢人便说一句:
“ 栗家能得长公主为媳,乃是祖上积德!绛允有福啊!”
原本按照惯例,长公主的大婚应在长公主府举办,但栗老太师毕竟是商玉婉的恩师;
经过一番考虑,还是决定将婚礼选在了栗家举行。
虽说婚期定得有些仓促,但栗家丝毫没有懈怠;
三书六礼,拜神求签、样样遵循古制,;
红绸铺就的道路鲜艳夺目,从街头一直延伸到栗家的大门;
一百六十八抬的聘礼没有应付的,皆是栗家数年积蓄,样样珍重金贵;
帝后亲临婚礼现场,为这场盛典增添了无上的荣耀。
商卿越难得的身着常服,一脸慈爱地挽着妹妹的手,缓缓走到栗绛允面前;
郑重地将妹妹的手交到他手中,薄唇一张一合说道:
“ 希望你说到做到,让朕的妹妹岁岁无忧 ”
栗绛允身姿挺拔,一脸郑重行礼叩拜:
“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倘若微臣此生有负长公主,必将万劫不复 ”
临行前商玉婉获封舒悦长公主。
商卿越说、希望他的妹妹能舒心顺遂、平安喜乐,这 “ 舒悦 ” 二字饱含着兄长对妹妹最真挚的祝福。
人们对这场婚礼津津乐道的,此等盛大比之帝后大婚也不遑多让;
同等数目的嫁妆由戴着大红花的宫人们抬着,金丝楠木的箱子散发着木香;
嫁妆箱子极大,足得二人合力才能抬起一个,队伍宛如一条红色游龙;
沿着宽阔的御街、一路浩浩荡荡地走到栗家门口。
唱和礼单的礼官站在一旁,手中捧着长长的礼单,额头满是细密的汗珠;
即便只是念出那些最稀罕、最珍贵的物件,数目也多达五百件之多,每一件都价值连城,令人咋舌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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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房内任琅华陪着商玉婉坐在桌前吃福饼;
今日的商玉婉美得惊人,她是公主不必遵循普通女子以盖头掩面,而是用了一套九凤朝云避风八宝掐丝盘金点翠大凤冠;
底下嵌了三十条白琉璃水晶坠南海蛟珠流苏帘,绝美容颜若隐若现;
任琅华看着商玉婉神色动容:
“ 殿下终是寻到了一位知心人 ”
珠帘下的商玉婉眉眼带笑:
“ 他是个良人 ”
是啊,从接了圣旨开始、准备工作到大婚细节、每一个都是他亲自安排部署;
忙碌之余对太师的本职也没耽搁,送去永安宫的东西也一日不落;
若说先前还对他有所保留,科考前那次商谈也让她放下了些戒备;
她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没有谁能挡得住这样的温柔攻势;
思及此、含笑接过任琅华递来的福饼,自珠帘下送入口中轻咬一口,甜蜜的味道在口中绽放;
任琅华看了眼足有成人手臂粗细的龙凤红烛,眉眼间也带着难掩笑意。
栗绛允缓步走进喜房,少年身上带着清冽酒气,眼尾处带着被酒气晕染的薄红;
大红的喜袍衬得他近乎妖冶,遥遥一望便心跳如雷;
任琅华同他见礼后便含笑告退了,她今日客居在栗家,累了一天也该歇着了;
栗绛允强压下狂跳的心,走上桌前对着商玉婉深深叩首:
“ 微臣拜见长公主 ”
商玉婉轻笑一声:
“ 驸马不必多礼,日后私下里可唤本宫一声阿婉 ~ ~ ~ ”
红罗帐暖一夜春宵,龙凤喜烛燃到天明,蜡油滴了两小摊又凝聚成型;
商玉婉这才知道、原来这种事不止是屈辱和疼痛;
临行前孟琳支支吾吾把春宫图给她看,口中劝慰她该万事向前看,不要困在过去、适当打开心门;
少年郎初尝禁果没个节制,日上三竿还在辛勤耕耘,还是商玉婉红着脸推开他、说今日该去拜见栗老太师和皇兄这才停下。
守门的连翘脸红的不行,心下暗叹:
原来驸马只是看上去身子弱,该能耐的地方行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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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风平浪静的过着、转眼八月中旬、商君盛跟何姚欢也大婚了;
而另一边,商玉婉有了一个月身孕的消息,更是让栗家沉浸在无尽喜悦之中;
成婚后的栗绛允对商玉婉万事体贴入微;
无论是私下里的浓情蜜意,还是在公开场合,他对商玉婉的姿态都极低,关怀备至;
得知商玉婉有喜时,栗绛允激动得难以自已,抱着商玉婉在院儿里转了好几个圈,笑声中带着几分哽咽。
随后马不停蹄地跑去请教经验丰富的接生嬷嬷,详细询问孕期的注意事项;
又拉着太医,仔细了解孕妇的饮食、起居等方面的调养之道;
后来一头扎进书房翻找各类典籍,为孩子认真想名字。
一日二人坐在窗前,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身上,暖意融融。
栗绛允温柔地看着商玉婉,轻声说道:
“ 阿婉,为夫想了许久,若咱们的孩子是女孩,便叫商白筠,白是纯洁之意,筠指竹子,希望她品性高洁,如翠竹般坚韧挺拔 ”
商玉婉微微点头,眼中满是笑意:
“ 这名字极好,那若是男孩呢?”
栗绛允笑着回应:
“ 男孩就叫商溪亭,溪为溪水,清澈灵动,亭有稳重之意,愿他既有灵动之性,又能沉稳处世 ”
“ 但是不管男孩儿女孩儿,咱们有一个就够了 ”
商玉婉笑着摇摇头:
“ 她姓栗,不姓商 ”
话落伸手抚着自己还未显怀的肚子,眼角眉梢都是初为人母的喜悦。
栗绛允身子一僵,随后轻轻握住她的手,将商玉婉抱起来坐在他身上,两人静静享受这温馨时刻。
眨眼间,大半年的时光如白驹过隙般匆匆流逝。
商玉婉在众人的殷切期盼中,顺利生下了一个女孩;
小家伙粉雕玉琢,哭声清脆,仿佛在宣告着她对这个世界的好奇与期待;
她也有了一个美丽的名字 —— 栗白筠 。
栗绛允看都没看孩子一眼,从刚生产之时就一直陪在商玉婉身边,看着床上虚弱的妻子哭得不行;
产婆将栗白筠抱出来给帝后看,商卿越小心翼翼接过小外甥女:
“ 哈哈哈哈!这孩子长得跟阿婉小时候一样啊!”
商君盛看着那皱巴巴的小婴儿,很难想象小姑姑小时候这么丑;
身旁刚显怀的何姚欢小心上前,伸出纤纤玉指触碰小婴儿,一双眸子里满是喜爱;
怀中的栗白筠睡得香甜,商卿越笑着开口:
“ 这是朕的外甥女,舅舅给你点什么呢?嗯 ······ 就封你为乐华郡主吧,食邑三千石、至于这封地嘛 ~ ~ ~ 就永州吧!”
“ 大将军刚打下来的城池,送给我们乐华最相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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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商玉婉坐月子期间、商卿越复用了明庆,他还是帝师之位;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亲自请旨赐婚,对象是嘉善乡君任琅华,他说二人情投意合;
任琅华也应下了、走出任家接了圣旨,一时又成了盛京新的焦点;
商玉婉得知此事怒从中来,写信叫任琅华前来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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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 的一巴掌甩在任琅华脸上,商玉婉气的浑身颤抖:
“ 糊涂东西!你忘了你当初是怎么跟本宫说的了吗!本宫说你怎么许久不见人!原来是跟他风花雪月去了!”
“ 那明庆是个什么东西!本宫已经跟皇兄说过了,你为何还要嫁给他!”
“ 本宫对你的多年教导都喂狗了不成!你说话!”
栗绛允连忙上前为她顺气:
“ 公主别生气,您的身子要紧,先坐下来听乡君怎么说吧 ”
随后扶着她坐在炕桌边,看着任琅华温声开口:
“ 乡君不用怕,只要你不愿、本官和公主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
跪在地上的任琅华脱去披着的狐裘大氅,暗花对襟云纹小袄上头、依稀可见微微隆起的小腹;
任琅华深呼吸几口,抬起头笑着说道:
“ 殿下、驸马,嘉善已经有四个月的身孕了,再不成婚就穿不下婚服了 ”
商玉婉看着任琅华微微隆起的小腹,先是一愣,随后眼中的怒火更盛:
“ 你…… 你竟然…… ”
她气得说不出话来,胸口剧烈起伏着。
栗绛允也有些惊讶,显然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他看着任琅华认真开口道:
“ 嘉善乡君,你可考虑清楚了? ”
任琅华身形一僵,眸中情绪复杂,片刻后扬起笑开口道:
“ 殿下,驸马,我知道你们是为嘉善好,但嘉善与明庆是真心相爱的 ”
“ 嘉善孤苦无依,如今有了血脉相连的孩子、加之与他心意相通、也是愿意嫁给他的 ”
“ 啪!” 的一声,水晶云纹珐琅彩杯子被重重摔在她脚边,茶汤飞溅间一滴映在了任琅华脸上;
商玉婉气的眼眶泛红:
“ 本宫十岁招你为皇女伴读,为你平家中内乱、争得乡君之位 ”
“ 惦记着你父亲的功勋对你照顾有加,你与本宫共度七载光阴,本宫早就拿你当姐姐了 ”
“ 你现在跟本宫说,你孤苦无依?那本宫算什么?”
任琅华脸上露出痛苦与愧疚之色,扑通一声再次跪下;
泪水夺眶而出:
“ 殿下,是嘉善错了,嘉善不是有意要伤您的心,嘉善知道,这些年您对我恩重如山,没有您,就没有嘉善的今天 ”
“ 只是感情的事不由人,当初遇见明庆时、嘉善也从未想过会与他相爱,更没想过会有孩子 ”
“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嘉善不能不管这个孩子,也不能辜负明庆对嘉善的真心 ”
商玉婉看着任琅华,心中又气又痛,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 你当年能辨别明庆对本宫的谎言,怎么到你自己身上就糊涂了?”
“ 你以为你嫁入明家就能真的幸福吗?明家当初那样对本宫,他们会善待你吗?”
“ 明庆不过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真的以为他能护你周全吗?”
低下头的任琅华神色痛苦,终是开口道:
“ 嘉善相信他可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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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公主府后、任琅华带着满脸泪水走向明庆的马车内;
明庆啧啧称奇:
“ 哭的这么伤心啊 ~ ~ ~ ”
任琅华恶狠狠瞪着他:
“ 我已经同意嫁给你了,你若再敢对长公主殿下有龌龊心思,别怪我一举闹到御前!”
明庆眸子危险的眯起,大掌上前恶狠狠钳住她的下巴:
“ 我用我明家百年灵脉换得回京机会,那条灵脉金银取之不尽!”
“ 陛下如今正是兴头上,你觉得他知道了、会不会让长公主另嫁?毕竟栗绛允可没多少活头了!”
任琅华哭着大吼:
“ 你个奸诈小人!!!!是你先放弃长公主的!!!!现在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
“ 你还对驸马动手了是吗?我现在就告诉你!哪怕驸马走了长公主也不会看你一眼!”
“ 我任家有一块免死金牌!你若是不停手我就请出它来去御前!”
“ 连带着你给我下药强行占有我的罪一起!咱们大不了鱼死网破!黄泉路上我也要拉着你!”
明庆瞳孔猛地一缩,狠狠推开任琅华失声怒吼:
“ 你闭嘴!栗绛允是个什么东西!我跟阿婉的情谊岂是他比得上的!”
“ 你要是 ······· ”
话还没说完、只见任琅华身下大片的血透过大氅流出,后腰处正撞上了马车内的软凳上;
任琅华身子颤抖,强忍着疼痛看着明庆粲然一笑:
“ 哈 ~ ~ ~ ~ 强逼着我留下的孩子也没了 ~ ~ ~ 你看 ~ ~ ~ 这就是你的报应 ~ ~ ~ ”
“ 看来 ~ ~ ~ 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 ~ ~ 明庆 ~ ~ ~ 你真的该死 ”
明庆顿时有些慌了神,连忙叫车夫加快回程;
转过身将任琅华抱在怀里,掏出止血丹药强行塞进她口中:
“ 四个月已经坐稳了,回府府医会有法子的,阿婉生了个女儿,你也得给我生个女儿 ”
任琅华使出浑身力气朝他吐了口口水,虚弱开口道:
“ 我的胯下生不出你的孩子 ~ ~ ~ 原本没有这回事,我也打算趁你的人不备弄掉它 ~ ~ ~ 现在只不过是提前罢了 ”
明庆身子一僵,看着她冷笑:
“ 好啊,它没了我在努力就是了,只要你还活着总能怀上一个女儿 ”
“ 你不是一向厌恶我恶心我吗?我偏要看你在我身下日日承欢,你我注定要互相折磨,这辈子也别想逃过我的手掌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