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阿婉（五）
一晃半年过去，转眼到了夏日，选秀择了十二位秀女；
其中有一位长得像极了苏桃，她出身南阳侯府、叫凤华；
凤华随着父亲镇守边疆多年，其性格飒爽利落，商卿越一眼定下，给她封了佳妍贵妃；
小丽妃样貌可爱，跟她姐姐不同的天真烂漫、也让商卿越很是喜欢；
丁徵擎任太保之位、他的嫡幼妹丁优优、做了四妃之首的贤妃；
其余几位要么是美人位份、要么是贵人位份，再也没什么出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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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妃有孕六个月时不慎跌倒流产，已经成型的男胎流掉了；
后经查验是良妃下手，以谋害皇嗣罪名株连九族，良妃被赐了一杯鸩酒。
安贵妃身孕也没保住，她身子不好怀相也不好、将将保了四个月还是流产了；
太医说她这辈子无缘做母亲了，好在她也没过分伤心；
自个儿的身体自个儿有数，没有她人迫害何来怨恨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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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一提的是、商玉婉听从了栗太师的建议，她跟明庆的关系有所缓和；
二人心平气和下来时、也能讨论功课和朝堂之事；
更为难得的是、二人对于许多朝政佐见都一致，逐渐更像是良师益友；
这事儿最开心的当属商君盛，因为明庆是他的好兄弟；
当初若不是他对洛神草敏感，闻到气味都会过敏，商君盛早就死了；
洛神草跟寻龙香两者相克，碰到一起不足一月人就会死，太医诊脉也只会说是心脉受损而亡；
这法子又阴毒又不易察觉，苏桃不仅想杀了商君盛、更想连带着商玉婉一起除掉；
经过这件事明庆就成了商君盛的好兄弟，最敬重的小姑姑和最好的兄弟冰释前嫌，他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他也不像以往般小孩子心性，上次苏桃的事叫他很是震撼，他想成为小姑姑那样的人，给天下子民一个安稳。
任琅华的及笄宴盛大无比，商玉婉作为主宾人给足了她颜面；
等宾客散尽商玉婉将她舅舅一家逐出京城，直接说若是再敢踏足就叫他们有来无回；
她舅舅舅母吓得屁滚尿流，匆匆收拾了些衣裳就回去过苦日子了；
商玉婉直接做主给任琅华开了女户，自此后忠勇侯府就是她一个人当家做主了；
期间商卿越问妹妹，是否需要给任琅华定一户高门亲事；
商玉婉含笑拒绝，只说嘉善乡君有自己的成算，她想何时成婚自会向皇兄请旨。
时间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过着、一晃到了商玉婉及笄后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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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玉婉如今女大十八变，唯一不变的是绝美容貌；
小姑娘长成了豆蔻少女，一举一动皆是绝代风华；
随着年岁渐大、男学女学都分开教导，唯有礼法是由明庆统一教导的。
商君盛也成了谦谦君子，称得上一句陌上人如玉；
多年金尊玉贵养下来，周身太子威仪气度十分贵气，总有世家贵女看红了脸；
商玉婉对他的教习更加精进，渐渐他也勉强是个合格的储君了。
商卿越也越来越勤政，宫里除了佳妍贵妃外、其他女人都是雨露均沾；
可惜盛宠之下也没有身孕，刘贵人又生了商静华，佳妍贵妃把这两姐妹接到了膝下养着；
二人也算是脱胎换骨了，在承恩殿所食所用都是精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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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下了学、商玉婉带着任琅华正欲回永安宫；
行至门口那棵杏树下、明庆在后头叫住：
“ 长公主殿下留步！”
商玉婉闻声回头，一颗青涩的杏子突然掉落，正中商玉婉头顶；
商玉婉吃痛轻呼一声，任琅华赶忙上前查看：
“ 殿下您没事吧！”
明庆一脸愧疚地跑过来、拱手行礼道：
“ 臣有罪，惊扰了殿下 ”
商玉婉揉着头，轻轻摆手轻笑：
“ 无妨，只是颗杏子罢了 ”
任琅华一脸不满：
“ 明帝师好端端叫殿下做什么？这杏树结的果子大，砸下来痛死了！”
明庆一脸惭愧，狭长的眸子带着丝心疼：
“ 殿下 ~ ~ ~ ”
商玉婉笑着摆摆手：
“ 无妨的，明帝师有什么事吗？”
明庆面颊带着些薄红，从袖中掏出一枚锦盒；
商玉婉狐疑接过，打开里头是一根 —— 金丝楠木篆刻腊梅登枝点翠嵌宝簪；
木簪异常精巧，可见雕刻之人用足了心思；
任琅华狐疑看着他：
“ 明帝师这是何意？”
明庆薄唇紧抿，脸更红了些：
“ 这是微臣补给殿下的及笄礼，都是微臣一手雕刻、还请殿下莫要嫌弃 ”
任琅华气笑了：
“ 哈！您是看上我们殿下了是吧！自古以来及笄礼男子送女子簪子、便是在表明自己心意！您是殿下的老师怎能如此不要脸！”
“ 我呸！怪不得您都二十三了还没成亲！合着您是想老牛吃嫩草是吧！”
明庆被任琅华骂得面红耳赤，却仍坚定地看向商玉婉：
“ 微臣对殿下确有倾慕之心，但微臣自知身份低微，此前一直压抑情感不敢宣之于口 ”
“ 今补给殿下此簪，并非妄图殿下即刻回应，只是不想心中留有遗憾 ”
任琅华简直要急死了：
“ 你你你！你为人师表怎能说出如此孟浪之言！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肖像长公主殿下！”
明庆脸上的红就没消下去过，听着此话深呼吸几口，再度叩首行礼：
“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长公主绝代风华自是引得世间男子倾慕，微臣只是个俗人自然不可避免 ”
“ 一颦一笑、蹙眉眨眼在微臣眼中皆是世间最美的风景，恳请殿下给微臣一个机会！”
微风拂过脸颊、心下带起一阵涟漪，商玉婉看着面前的明庆、依稀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传来微微跳动；
商玉婉看着他轻声开口：
“ 尚主就断送了自己的一生，你可心甘情愿？”
明庆对上那双凤眸掷地有声：
“ 尚主驸马不可为五品以上官员，微臣甘愿辞去帝师之位，只求公主青睐！”
商玉婉朱唇轻启：
“ 你是唯一嫡子 ······· ”
明庆拱手作揖：
“ 微臣愿意！青云路不及心上人！”
商玉婉声音微颤：
“ 明家的希望在你身 ······· ”
明庆打断：
“ 微臣愿意！不管长公主说多少遍微臣都愿意！”
“ 表明心意之前微臣已经受过家法，家中庶弟已经记到母亲名下，学问能力不亚于微臣，明家有他足矣！”
“ 微臣不愿错过心上人！世间万般不及公主展颜，青云之路不及佳人在怀，微臣只求公主给一个机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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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哐当 ” 一声打破眼前之景，商君盛手中砚台掉落；
商君盛看着他不可置信：
“ 孤拿明帝师当良师益友，明帝师却想做孤的小姑父！”
明庆心下咯噔一声，转过头看着商君盛欲言又止；
商玉婉思绪回笼，淡笑着开口道：
“ 倾慕本宫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光说没有用，总要有所行动才行 ”
“ 帝师大人放手去做吧，叫本宫看看你的诚意 ~ ~ ~ ”
随后看了眼商君盛笑着开口：
“ 走了君盛，该回永安宫了 ”
商君盛捡起砚台，恶狠狠看了明庆一眼跟着商玉婉走了。
凝视着远去的婀娜身影，明庆心跳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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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走在路上、许久以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商君盛气得跳脚：
“ 气死孤了！他怎么敢惦记小姑姑！”
“ 小姑姑是何等的尊贵！他一个小小帝师！长得还没有孤好看呢怎么敢的！”
“ 明日就叫父皇罢免他的官职！闲赋在家看他还敢不敢痴心妄想！”
商玉婉没忍住噗嗤一笑，看着商君盛好笑不已：
“ 他只不过是同喜欢的女子表明心意、又有何错处呢？你要做昏懦太子不成？”
商君盛连连摇头：
“ 不行不行不行！怎么说都不行！小姑姑这样的女子岂是他配得上的！”
“ 原本还当他是个好的，不成想是个大尾巴狼！装的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小姑姑及笄了他就前来求娶！”
“ 还说什么已经受过家法了，那不就是想让小姑姑心疼吗！我呸！什么东西！”
任琅华挑眉看着他：
“ 呦 ~ ~ ~ 难得见太子殿下不站队明帝师啊，真是叫嘉善觉得新奇 ”
商君盛愤愤不平：
“ 那怎么能一样？事关小姑姑终身大事了，他一个帝师怎么能配得起？”
“ 我大昭多的是青年才俊，明儿个孤就派人去寻画像！比他好的多了去了！挺大岁数了一点脸不要！”
商玉婉扬起手想摸摸他的头，但少年已经身高八尺、她够不到了；
商君盛察觉到小姑姑的用意，乖顺的低下头叫她摸；
看着小姑姑的脸，商君盛小声嘟囔：
“ 小姑姑这么好的人，又厉害又漂亮，他明庆怎么配得上 ”
商玉婉浅笑开口：
“ 你父皇也想让本宫与他成婚，半年前就跟本宫说过了 ~ ~ ~ ”
商君盛身形一顿：
“ 父皇？”
任琅华也有些目光呆滞，愣愣的看着商玉婉不知所措；
商玉婉眸光飘远：
“ 他家族势力不高不低，自己却是正二品官身，年纪轻轻已经有所作为，你父皇对他有所忌惮 ”
“ 尚主后他就只能做个内阁闲职，既能为大昭效力、又能压制于他，这是最好的安排、本宫也同意了 ”
话落就是良久的沉默，商君盛薄唇微张：
“ 再没有旁人了吗 ······· 逐风大将军今年二十四，生的好家世好，也是正二品大将军、还有兵权在身上，总比明庆一个文官强 ”
商玉婉拍拍他的脸：
“ 你也说了他有兵权 ~ ~ ~ 你父皇怎么会同意强强联合？姑姑的驸马只能是个闲人，好在姑姑也不讨厌他 ”
“ 姑姑不是当年的姑姑了、你父皇也不是彼时的父皇，他手下势力庞大、大昭牢牢攥在他手里不可撼动 ”
“ 当年那样的事情，再也不能重现了，你要好好学习、姑姑不能再像当年一样为你撑腰了 ”
“ 你母后身子也越发不好，姑姑选择了帮你、就做好了为你奉献的准备 ~ ~ ~ 君洺渐渐长发大了，你父皇的心思也动了 ”
“ 所以小姑姑得先让你父皇放心，你知道的、你母后的药是自己吃的，我们都在为你铺路，以后要靠君盛为我们撑起一片天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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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话说完、商君盛泪水涟涟，豆大的泪珠滴在商玉婉的手腕：
“ 小姑姑 ······· 都是孤没用 ········ 不能保护母后也不能保护小姑姑 ······· ”
“ 您是尊贵的长公主啊！为什么嫁人都不能按自己的心意！”
商玉婉为他擦拭泪珠：
“ 不要哭，你是太子、未来的国君，你要是低下头了、就会有人踩着你上位 ”
“ 身为太子要学习为君之道，皇后要统管六宫、后妃要谋得皇帝恩宠，这皇宫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 ”
“ 本宫的职责就是听从安排、享天下所养，自然要为皇家效力 ”
“ 本宫和你母后、为你选了南荣何氏的嫡长女 —— 何姚欢为太子妃 ”
“ 后日宫宴她会进宫，那姑娘出身尊贵样貌奇佳，届时圣旨颁布、婚期定在了八月初八 ”
“ 盛儿要记住一句话，娶妻娶贤、娶妾娶色，妻者尊崇、妾通买卖，便是再喜欢妾室、也不能越过嫡妻 ”
“ 就算再不喜欢嫡妻、她该有的权势地位也不可分出，妻妾乱了套朝纲就乱了套 ”
“ 南荣何氏自周朝建立之初、就是鼎盛世家，其家风清正森严、何姚欢自小就是作为太子妃的标准养大的 ”
“ 不要学你父皇卸磨杀驴那一套，本宫求来这道圣旨付出了不少，你要好好珍惜 ”
“ 快回去歇着吧，小姑姑的事自己心里有数，你不用担心 ”
商君盛点点头，擦干眼泪后郑重行礼：
“ 小姑姑慢走、孤先回去了 ”
商玉婉笑着点点头：
“ 去吧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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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走后、任琅华眸中满是难过：
“ 殿下一心为了太子，甚至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奉送了，臣女看着真是心疼 ”
商玉婉看着远去的身影，转回视线笑着摇头：
“ 本宫是为了大昭，皇兄说的也有道理，多年相处之下、明庆绝非池中之物 ”
“ 青年一辈唯有他能挑起大梁，捏住他也算为君盛扫清障碍 ”
任琅华瞪大眼睛：
“ 可是 ~ ~ ~ 帝师和太子殿下不是关系很密切吗？他二人不是兄弟相称？”
商玉婉瞥她一眼：
“ 他已经是帝师了，若再有从龙之功加身该给他什么尊位？”
“ 届时他就会是君盛的心腹大患，他又是君盛的师傅，如果贸然处置难免不被世人诟病 ”
“ 这样也挺好，起码明庆那张脸还看得过去，本宫也不至于盲婚哑嫁 ”
任琅华眼神心疼：
“ 可您不该止步于此，您教导臣女要翱翔九天，可自己却困于后宅 ······· ”
“ 明庆他只是看您有能力，他这个人喜欢比自己强、或者说跟自己势均力敌的人 ”
“ 可一旦您跟他成婚了，夫家了无依仗、陛下绝对会清算您的势力，已报多年之仇 ”
“ 怎么走都是错的，公主为何不试试直接叫太子殿下登上宝座？”
商玉婉看着她良久，随后轻笑着摇摇头：
“ 你跟本宫学了这么多年，还是只学到了皮毛，看东西只看了表面 ”
任琅华狐疑开口：
“ 殿下的意思是？”
商玉婉浅笑：
“ 男人是靠不住的，就算是自小跟着本宫长大的君盛也不例外，把希望压在他身上和压在皇兄身上有什么区别？”
“ 本宫未曾崭露锋芒之时、皇兄待本宫也是宠爱非常从无猜忌 ”
“ 上位者有一个通病，需要你时你就是最好的，不需要你时你就是眼中钉肉中刺，这毛病本宫也不能幸免 ”
“ 皇兄多番打压孟家，孟家早已今非昔比日渐落寞，皇嫂浸淫朝堂多年、手中势力没一个敢站出来为她不平 ”
“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任琅华试探着回应：
“ 因为陛下清算了孟家，皇后娘娘已经没有翻身的能力，他们只能偃旗息鼓投降为上？”
商玉婉笑着点点头：
“ 对啊 ~ ~ ~ 鼎盛之时所有人前赴后继，只为能在皇嫂跟前露脸争得一席之地 ”
“ 花红万人聚、花败鸟兽散，世间之人皆是如此、谁也不能免俗 ”
“ 皇嫂不死、死的就是孟家的人，这是皇嫂自己的选择、本宫无权干涉 ”
“ 皇兄现在春风得意，本宫总不好再在他眼前晃悠吸引火力吧？”
任琅华长舒口气：
“ 所以公主答应下来只是权宜之计？”
商玉婉顿了顿、半晌轻笑开口：
“ 若是我们明帝师能做到他所言，这样的驸马也无不可 ”
“ 本宫与他志趣相投意见一致，他若言出必行、本宫也不会只叫他做个小小五品闲职 ”
任琅华心下大骇：
“ 公主 ······· 您是不是动心了 ······· ”
此话一出、商玉婉眸光有片刻疑惑：
“ 动心吗？倒也不算吧 ~ ~ ~ 碰到一个很有意思的玩物罢了 ”
“ 你不会以为本宫为他那番话感动了吧？”
任琅华松了口气：
“ 吓死臣女了，毕竟他那番话说的臣女都信了，还以为公主也信了呢 ”
商玉婉好笑摇摇头：
“ 十年寒窗苦读，年仅二十三岁稳坐正二品帝师之位 ”
“ 正值意气风发的年纪、前途一片光明，他真的会舍弃一切吗？”
“ 可他眼里的爱意不似作假，所以本宫也回馈给了他毕生所学，本宫不得不承认的确有过刹那心动 ”
“片刻过去才想明白，本宫什么都不缺，唯独只希望未来的夫婿珍之爱之，所以他拿捏得很好啊，成功的叫本宫差点丧失判断 ”
“ 本宫不是说了吗？‘ 若是 ’ 言出必行，那他会得偿所愿，若不是、他也不会成为本宫的驸马 ”
“ 琅华 ~ ~ 永远不要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展现给男人，你看中了谁做你的目标，你就装作他喜欢的样子就是了 ”
“ 女人才应该是感情里的主导，不要为男人干扰自己的情绪，从而失去判断 ”
任琅华深吸一口气俯身行礼：
“ 殿下英明睿智，臣女受教 ”